山涧安静,太阳柔和,河面上波光粼粼,河里清晰的倒映出一张脸。
一道道粉红色刚褪痂的疤痕,看起来像修罗场爬出的恶鬼。
我一下子被自己吓到了,跌坐河边,河水打湿裤脚,沁心的凉。怪不得狗儿整天喊我丑丫头,这么多疤痕的脸简直惨不忍睹。
之前在小院没见到一面镜子,只能摸出脸上参差错落的疤痕,没想到今个对着河水一看,我还以为是河里的女鬼呢。
檀香见我沮丧得不行,在一旁安慰道:“姑娘别难过,你的伤本就重到需要三个月才能下床,如今半个月就能行走,实属不易。想必不出多久就能慢慢复原。”
我用手拨乱水面:“我也不是在乎容貌的人,只是一时有些难过。”
要说难过吧,刚才惊险的一幕,才将我一颗沸腾的心,淋得透心凉的。
几个时辰前,我从睡梦中跌醒,头直直的撞向车沿,幸好檀香及时拉住了我。缓过神,我掀开车帘,一脚踹在狗儿的屁股上:“你是故意的。”
他恼怒地瞅我一眼,随后拼命地鞭打马车,因为走的山路,道路两边有些滑坡的碎石块,都快把马车颠散架了,我晃得直恶心,檀香也跟着脸色大变:“狗儿,不要胡闹了。”
此刻我很是怀念独自骑白马的公子。
我拧着狗儿的手臂狠狠威胁道:“你赶紧停下,檀香身子弱,受不了。”
掐了半天没反应。
我怒道:“你再不停下,我们就要跳车了。”
“你跳吧。”狗儿僵硬的回头,脸色惨白,被风吹得灰头土脸的:“这马好像、好像停不了,公子回去取些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能追上,这可怎么办?”
他快要哭出来的问我,我和檀香瞬间倒吸口凉气。
我钻出车厢,摇摇晃晃的坐在狗儿身边,前面是蜿蜒的山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悬崖峭壁。
我让狗儿拽紧缰绳,免得速度太快脱了缰,一边查看可以跳车的路线,一边掩着口鼻避开飞沙:“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能遇见你。”
“彼此彼此。”狗儿还不忘回嘴。
马车驶出一段路,明显偏离了山路,这马也出奇的能跑,愣是不停下休息。一路上我试着跳车,可速度太快了,让人看着发怵。
正犯难的时候,狗儿突然喊我:“你看前面是不是白茫茫的一片?那是哪儿?”
我翻个白眼:“荒郊野外的,除了山崖还有什么!”
“我们不会要掉下去吧?”狗儿哆哆嗦嗦说出一种可能,我冷汗都快下来了,檀香更是死死地扒住车沿,抿住嘴,免得吐了一车。
也就在此刻,一阵马蹄声破空而来。
“别乱动。”白端终于追上了,还是一副温和从容的模样。
“公子。”我们三惊喜唤道。
只见白端一手持缰绳,另一只手做好拉人的准备,他饶有兴趣的问我:“猫儿,你说我先救谁?”
我沉默片刻,还是说:“救檀香吧,她身子弱。”连云端都跳了,还在乎这分分钟的时间?
“好。”他眼底酝着笑意,朝檀香伸出手:“过来。”
檀香红着脸,将纤纤玉手交给他,跟他离开疾驰的马车,最后平稳落地。
白端又问:“这次救谁?”
这种问题太对沉重,我只好顺应内心回答:“救我。”
狗儿阴沉着脸:“我不放过你的。”
“过来。”是对狗儿。
狗儿利索的过去,还不忘冲我做鬼脸:“坏心眼的猫儿,公子才不会听你的。”
不听就不听呗,我又没让他非听我的。见到檀香和狗儿先后落地,我也算放心了,这事也是我惹的。现下只能安静地等白端回来救我。
可事情远远不是我想象的那般,白端似乎不打算救我,他只是跟马车保持相同的速度,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在期待我能突发神威。
我只好提醒他:“公子,该轮到我了吧?”
“不急,我歇一时。”
等你谢一时,我就没命了啊。
马车在山道上狂奔,两边的山路急着倒退,远远地已经看不见狗儿檀香追赶的身影。
前方白茫茫的一片终于逼近了,是一处断崖。
我站在马车和白端四目相对,恐惧和害怕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心凉。他竟然要我死?
山风呼啸,我张开双臂,只觉得身子轻飘。我定定的看着他,他紧紧的望着我,没了浅笑,双眼早已是薄月状。
马车离断崖越来越近,我咧咧嘴,不管不顾地朝他跳去。他眼睛睁得如同满月,稍一愣神,我便向他马前蹄跌去。不是摔死就是踩死,总归死相难看。
也就是电光火石之间,我不知道是怎么到他怀里的。等回过神,白端已经抱着我在崖前止住了疯狂的马车。
我将头埋在他的衣襟里,略微能听到他的心跳,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冷漠。淡淡的净水味刺激着所有的感觉,好像沉浸在湖水里,下落着,吞噬着。
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公子这么快就要将我脱皮去骨了?”
他的眸光,竟是触目惊心的深。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他用袖口盖住了我的眼。恍惚间,他脚下躺着一朵泡桐花。只是这朵泡桐花,早已碾作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