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姑娘皱眉问:“既然知道是傩教行事,为何不退?”
“是故人。”他把目光放在和尚光亮的头顶,和尚只是紧闭双目,念他的禅。
故人?谁?你前世的爱人?我感到好笑。
从十隐在暗处见机行事,他向来隐秘,加上我又有夜盲症,用肉眼根本找不到他。
粉衣姑娘抱臂娇笑道:“既然是故人,你们可敢报上名。”旁边的人摩拳擦掌,等着将我二人的嘴撕烂。
但白端是何人,他眼神褪去方才笑我的混杂情绪,一洗如初的清冷干净:“在下忘山六出。”
这六个字似乎极具分量。
粉衣姑娘也不多问,带人转身离开,扔下一句话:“六出公子今日护下妖陀,来日我们再好好算算。”
我松了口气,捶着因紧张过度而酸疼的肩膀,想好好休息。白端笑道:“你不看看你舍命救下来的男子?他好像并没有记住你的恩情。”
我深明大义的摆摆手:“我做好事不留名的,也不必让人记住。让我像一片浮云飘过吧。”
“那不行。”白端在这个问题上很执拗:“还是带他走吧。”
嗯?这是看上和尚了?
我凑近仔细打量和尚,果然生得很俊秀非凡,颈部张弛有度的线条让人吃惊,看样子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
只见他身穿朴实无华的白衣,紧闭眼,脸上是万念俱灭的表情。
他嘴角还有血,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白端带着略有深意的笑:“不救他,他可能会暴毙街头。”
我怒了,猛地拽着和尚合十的手腕,要他拖走。但他不为所动。
我怎么想起来惹上这个麻烦!
“你跟不跟我走啊,不走我可打晕你了啊。”我威胁他。
“施主,生死有命,不劳挂怀。”和尚平静无波的道。
这还是个刺头!
我想了想,他的生死确实不关我事,于是蹲下身,把他瞧个仔细,准备念上一段经文提前超度他。
我时常念经文给叶莫听,在试过无数种救他的办法后,我选择平静的等待他从深度昏厥中醒来,在期间我学会了几种经文,听说能使人在另一世界都能听到。经文虽然拗口,但熟能生巧,隔了这么久,我还是能脱口而出。
念完后,我刚要拍拍衣服走人,被和尚拽个正着,一头磕在地面,磕了个狗啃泥。我怎么这么倒霉,总是啃个狗啃泥。我真是受够了。
“你要干嘛!”要死别拉我啊。
和尚就这么拉着我的衣角,满脸惊喜道:“施主,你是有缘人。”
不不不,我不是。我自身难保。
后来的发展是,和尚说什么也要跟我走。此刻我能体会白端被我缠上的感受了。于是我略微悲壮的拐带了一个和尚。
坐在车上,和尚坐我旁边,白端靠在另一边,半倚榻子不说话。气氛一度陷入低谷,我实在不明白做错什么,但白端就是不给我正眼瞧。
我气得跳车,马车不疾不徐往前驶,我拍拍身上的灰,便看见一个人影跟着滚了下来。
白端把和尚也丢了?
和尚稳住身子,步履蹒跚的朝我走来,脸崩的比从十还紧。大概内伤严重,又跟我折腾这一下,脸色白如死灰。他担忧的望着我,我捏捏他的脸:“以后跟着我就是吃糠咽菜,可没有好酒好肉招待啊。”
“佛门不吃酒肉。”他有些无语。
“没事,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我打哈哈道。
马车没有绝尘而去,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我赌气的转头就要走,和尚又拽住我的衣服:“你去哪儿?”
“浪迹江湖,四海为家。”我豪言壮语。
“我跟你。”他低低的说。
我不明白和尚为什么认准我了,难不成我身上有独特的人格魅力,挡都挡不住?可我心里有数。我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抵到墙角,笑得不怀好意:“你敢以身相许?”
他手一抬,还有力气去反抗:“出家人不近女色。”
“是不是大失所望……”白端不知何时抱臂,立在马车旁,凉凉的道:“不是所有人都吃你这一套。”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莫名的深意,又暗藏几分致命的诱惑。
不……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我只是气急了。我很想解释,可我完全没想到,紧接着白端会强硬的把我拎上车,气氛如此僵硬的情况下,我竟然……没什么心思去解释。
他手上一用力,我疼得倒吸口凉气,刚才跳车的时候,擦破一点皮:“疼吗?”
“不疼。”我还是如此倔强,不肯低头。
“是啊……”他倏的低头轻轻吹着我的伤口,淡道:“你本就没有心,怎会感到疼。”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明明是他算计我在先,现在反咬一口?我斜眼瞥他:“鬼才没有心。”
他坦然道:“你就是鬼。”
我惊愕他直白的说出我傩鬼的身份,他只是淡淡一笑,风月失色:“我该拿你怎么办……”
要杀要剐,我等着!
和尚还是跟上车了。我气呼呼的靠着和尚,白端也不管我了,马车平稳的驶向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