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他的手,二话不说,揣着满腔杀意追下山:“你不早说。亏我还苦口婆心的劝他。”
我应该杀了他,才对。
等我追下山,姜厌早没人影了,正好碰到滕仙主。
滕仙主瞧我杀气腾腾的冲过来:“三儿,你要做什么?”
“杀人。”
“莫胡闹。”滕仙主接道:“方才收到消息,颜容曾出现在坎州申城,你要不要……”
“要要要。”转眼来到滕仙主跟前,只往他身上一趴:“申城在哪儿?”我琢磨了一下,“坎州好像在东方,飞过去得几天。”
滕仙主淡道:“你为什么不骑千里和婵娟,为师养他们是留着看的吗?”
嗯,说得好有道理……
滕仙主道:“送佛送到西,申城很乱,为师带你去。”
我有点等不及,片刻后,雷厉风行的滕仙主带我骑上千里,滕歌骑上婵娟,我们朝申城进发。
申城与莲城不同,如果是莲城是江海山川起源之地,民风宽厚淳朴,那申城便是江河湖海汇聚之所,充斥着商贸带来的华丽和世俗。
明里暗里都是绚烂的狂欢,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许久没处在这种环境,管你什么傩教仙山,什么皇亲贵胄,只要出钱,应有尽有。我不由的吐出一口气:“太真实了。”
信仰是超脱真实的虚幻之物,而生命则是货真价实的存在之物。二者本就不同。
“你喜欢这里?”滕仙主在我旁边闲着问一嘴。
行走在申城市集上,滕歌骄傲地骑着婵娟,一身劲装衬得他身材均匀结实,引来很多少女火热的目光。在这里,滕仙主素衣清淡,尽管有超脱世俗的高贵气质,但很显然对申城来说,为仙不如为魔来的快活。
滕歌目不斜视地穿过莺莺燕燕,我趁机对他挑了挑眉:“师兄正经起来,我都不习惯呢。”
滕歌转头看我,转了转眼珠:“师妹哪里的话。”
呸,学师父假正经。我不吃这一套,随口唱道:“你是大魔头,人见惹人爱,杀人不放火,吃人吞骨头。”
滕歌张了张牙,轻狂道:“要师兄替你松松筋骨?”
一想到他动辄爱咬人的癖好,想想就打寒颤:“不要。”
滕仙主睨了我和滕歌一眼:“莫要打闹。”
愈来愈多的妖魔鬼怪往我们这边靠来,有些娇媚的女子提起裙摆往滕歌身上扑,滕歌不动声色地避开,我觉得他虽穿得毫不张扬,但体内修为丝毫没练到反璞之境,打眼一看,就知道他身价不菲。
而且据这段时间的了解,滕歌在袭承大将军之位后,接连立下赫赫战功,是以除了蝇头百姓,鲜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反观滕仙主,除了佩带尘世剑,一路上安安静静,毫不在乎世人如何看他。
这么低调,我喜欢。
我啃着从八宝记新买的豆糕,嘴角和鼻尖都沾上了糕渣,笑得如同一只得逞的小花猫,丝毫没意识到在申城露富是一件危险的事,保不准下一刻就有人把你的财富劫走。
一个身形矫健的少女不但抢走滕仙主的尘世剑,还抢走了我的豆糕。
趁着人群混乱,一溜烟钻进前面的小巷,滕歌弃马去追,偏偏被一窝姑娘抱住腰身,身陷莺莺燕燕、香脂软玉中动弹不得,脸都气得铁青,不等滕仙主开口,我使出身不缚影,几下将偷窃的小贼堵在胡同口,抱臂好奇道:“没人教你,拿别人的东西不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女飞快将豆糕塞进嘴巴,瘦骨嶙峋的模样,肘腕处的关节高高拢起,好像皮包骨头似的小人儿。瞧我青衫磊落,觉得我定是没见过世面的正人君子,不敢拿她怎么样:“咳咳,滚开,别挡老子路。”
我眯了眯眼,拎她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她放在膝盖上,狠狠打她屁股:“嘴巴挺凶的,拿人东西你还嚣张,跟我犯驴劲,嗯?”
“咳咳,等、等我阿姐回来了,要了你的狗命!”小丫头哭唧唧的,还不肯服软。
等滕仙主和滕歌避开人群,来到胡同口,就看见我把她倒吊在树上,叹道:“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她饿了许久,猛地吃豆糕这样黏腻的东西,恐怕会呛在气管里。”我见少女咳出半块豆糕,才把她放下来,给她喂了点水润润喉咙:“你老实说为什么抢人东西,我就带你去食楼吃个饱。”
少女干巴巴的唇瓣被水润湿,空洞的眼睛也慢慢恢复神采:“你真能带我们吃饱?”
“我们?”我嗅到她呵护谁的心,顺势道了声:“来多少人都行。只要你说实话。”
少女领我们走到巷尾,这里隔绝外面的喧闹和纷扰,在一处房门前敲了三声。不一会儿,便有人从院里开了门。开门是个饿得不成人形的小胖子,肥嘟嘟的脸蛋都耷拉下来,瞧见少女带了三个人回来,紧张问道:“是傩教的人吗?”
傩教?我摇摇头,滕歌冷眼旁观,滕仙主不声不响地进了门。
这是个与寻常人家相比略显破败的小院子。
但收拾干净,装扮的也很温馨,很多孩子听到开门的动静,就像嗷嗷待哺的小黄莺跑向少女,少女很愧疚没有偷到东西换吃的回来,从袖子里拿出藏好的半块豆糕,干巴巴的道:“你们快吃点吧。我刚才忍不住吃了半块,对不起啊。”
孩子们虽饿得小脸蜡黄,却没有抢这半块豆糕,只由小胖子将豆糕拿进屋子里,屋里的病人发出虚弱的声音:“我这样的将死之人,还吃什么东西,你们吃吧。”
“大哥,你不会死的,我带人回来了。”少女闻言,打开窗户,露出脸色灰白的瘦高少年郎,他听到这话一震,双眼泛红道:“糊涂!你怎知他们不是傩教的人!傩教眼下在到处找我们,你为了一口吃食将兄弟姐妹供出去,往后我若死了,怎么敢把大家托付给你!”
少女带着哭腔:“大哥别说浑话,只要吃饱,你哪里会死。”
滕仙主不顾小胖子反对,挤进昏暗潮湿的屋子,伸手探向少年的脉搏,笃定道:“他中的是傩教的蛊,不出三日便无命再续。”
啧,这人说话还是这么直白,不留情面。
孩子们听后慌成一团,将小屋子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抹着泪:“你胡说,大哥不会死的,大哥说过要带我们去挣大钱……只要挣了钱,就再不会被父母亲人卖给傩教做祭品。”
我来之前就知道傩教用祭品换取利益,眼见上古秘境继山阴地之后,藏在离世海中的虚碧崖也要开启,为防止出现山阴地人财两空的境地,傩教利用信仰从各地搜罗五百童男童女,等虚碧崖开启的那一刻就用作血祭。
现在不同往日,我的身份不光是傩鬼,还是简山的门徒,以前护不了任何人,心里难免憋屈和失落,可我现在一点都不怕。哪怕只能喂饱这些孩子。
“师父,我们去哪儿买吃的?”我问滕仙主。
滕仙主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清楚酒楼食楼的位置,倏然看向抱臂倚门的滕歌:“歌儿……”
“离这三里远有个食味阁,听说是个新面孔开的。我正好也打算去尝尝,不知摇儿可愿一同前往?”滕歌含有深意的问道。
我满肚子狐疑,他又要捣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