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置身于一片翠绿的薄暮时分坐到月朗星稀凉风习习的静谧夜晚,两人这“旧”总算是叙够了。
陆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出侯府以来值得一提的经历和见闻都跟纪寻说了,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又是独自一人,许多时候都会感到新奇不已,偏偏又无人可说颇为失落,这下总算是分享了出去,简直神清气爽。
更别说听众也很给面子听的很是认真,时不时的还担忧跟心疼他,最后陆离都不好意思了,正好觉得有点困干脆顺水推舟打了个哈欠。
纪寻看陆离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这才发觉时候已经不早了,站起来温声道:“我灶上热着水,阿离要不要去浴桶里泡一泡?”
陆离听了连忙点头,来不渡城这段时间虽然去过几次浴堂,但每次都是完成任务一般速战速决,毕竟是公共场合他不太适应,更谈不上什么惬意跟享受了,突然听见纪寻这么说难免十分欢喜。
他的欢喜也丝毫没有隐藏,出门在外自然比不上侯府里日日有人伺候,有些苦他可以吃,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也愿意享受。
纪寻把他的欢喜看在眼里:“那你先进屋,晚上外面还是有些凉,我去倒好水再喊你。”
陆离哪里肯,在他心里纪寻就是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虽然不至于娇弱,但也万万不该做这些事。
相比之下自己习武多年曾双手提着半桶水踩过梅花桩,做这种事当然不在话下。遂主动道:“你告诉我水在哪儿我自己来提,我力气大”
说完就拽着纪寻走,走到院子里也不知道该继续往哪儿走才对,愣了愣:“哥哥快带我去吧”
分明是身高腿长的少年人了,一喊哥哥声音就软了下来,撒娇似的。
纪寻无法,默默消化了“阿离觉得我力气小”这个之后带着他进了灶房。
灶孔里烧红的木头已经熄了明火,灶台嵌进去一口大锅,纪寻伸手掀开锅盖立刻冒出滚滚的白烟,扑面而来的热气让陆离躲了躲。纪寻怕烫着他,亲自把热水舀进桶里才敢让他提。
沐浴的屋子正好在对面,纪寻点上灯,陆离把水倒进浴桶里自己就又过去舀水了。
看他那积极劲儿大约是争不过了,纪寻也没追上去,:“你慢点儿,凉水在外面水缸里自己看着加,虽然是夏天了也不要贪凉,我去包袱里给你拿身衣裳”
“好”,陆离干脆的应了一声。
确定好水温不凉不烫正好合适,陆离正准备进浴桶纪寻就进了屋:“过来把头发束好,免得等会儿打湿了没法入寝。”
一心想着从头到脚洗个痛快的陆离还真没想过这一茬,闻言乖乖的背对着纪寻等着给他束发。
纪寻下手轻动作也很快,两下就束好了:“进去吧,困了洗完就出来,有事喊我”
“嗯嗯”,陆离敷衍的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就开始脱衣服了,完全没了在公共浴堂里的为难,反倒是纪寻没由来的感到口干舌燥,总感觉做贼心虚,留下一句“有事喊我”就慌忙出去了。
原本也只是客套一下,没想到还真有事。
总算在浴桶里泡了个舒服的陆离起身前仰着头看见浴巾就挂在上方,于是犯了个懒,没想到伸手轻轻一扯,浴巾是扯下来了,怎么搭在上面的衣裳也一起掉了下来?
脏的干净的全凑在一起头也没回决绝的进了水。
陆离抹了一把脸,心想还挺壮烈。
纪寻闻声赶来听了他的描述只觉得哭笑不得,而后想起在陆离的包袱里统共也就装着这么一套亵衣亵裤,顿了顿开口道:“不嫌弃的话,眼下只能穿我的对付一晚上了。
陆离在浴桶里无比郁闷之中还较了个真,闷闷道:“哥哥的什么我都不嫌弃,也不是对付。”
“是我失言,还请阿离勿怪”,纪寻为表诚恳特意俯下身子凑近了道歉。在昏黄且摇曳的灯光里,他的面容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陆离却不知为何清楚的感到自己心跳陡然加快了,哪里还顾得上怪他。
好在纪寻没等他回答,又说:“你先别起来,我去拿衣裳”,说完站直身子出去了。
与此同时陆离怪异的心跳声也终于结束,其实不过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偏偏动静大的像快从身体里跳出来。
他小声松了口气,无比费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
直到躺在床上陆离仍旧想不明白,但一种直觉告诉他不能问纪寻,于是有些烦躁的扯被子盖住了脸。
“这是怎么了?”
纪寻关好门转头看见陆离把脸都缩进被子里去了。
陆离露出两个眼睛睁眼说瞎话:“没什么”,然后看着纪寻吹灭了灯在他身边躺下,屋子里一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从他记事起就是一个人睡,所以算是头一回跟人同床共枕,这股新鲜感令他转头就把刚刚想不明白的事抛在脑后了。
“明日去城里把衣裳送去洗了,这里虽然清静,但终究出入不方便,到时候我让人在酒楼里收拾两间屋子,没道理让你再去叨扰凤掌柜。”
纪寻一动不动平躺着,口吻是惯常的温和,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那些源源不断往脑子里钻的绮念。
毕竟他心心念念的少年此刻穿着他穿过的衣裳躺在他的床上,而自己不堪的心思使得这个场景显得如此美妙而虚幻。
陆离毫无察觉,侧过身子面对他:“两间?”
纪寻笑道:“陆少侠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哥哥的可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你什么时候把事情做完了再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