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帝一统天下，诸国百姓皆归于天章国，然，止于武二世。

鬼戎族骁勇善战，族人多逐水而居，常常到中原边境劫掠，抢夺粮食妇女，因此为中原君王的心患。武帝时与鬼戎秋毫不犯，武二世则率军征伐，欲夷其族成不世之功，却低估了鬼戎的战力，使战场陷入焦灼之态，后方源源不断的粮草需求，让百姓苦不堪言。

二世一意孤行，认为鬼戎族不过是游牧荒民，荒草贫瘠，战争迟早会胜。这场战争从秋冬之际打到了初春，几次急诏征兵，之前的边军在苦寒之地尚且能熬，然而后续从南方入伍的兵丁多为老弱年幼之辈，长途跋涉又遇水土不服，还未上战场就倒下了。

眼见草木复苏且春耕在即，朝廷文武大臣于阵前冒死进谏，二世看着眼前忤逆自己的人，只想把他们都砍了，然而几息尚存的君王意识压抑住了杀念，怀着滔天的怒气率军回朝。

回归朝都的二世意气消沉，不理朝政，沉溺于酒色之中，任由朝中奸妃佞臣当道。但凡劝阻的大臣动则贬杀，大臣们无计可施，只能请在云山祈福的江皇后回京。

江皇后是武帝当年为还是太子的二世向一等世家江家求娶的，身份极为尊贵，江皇后本人也温婉贤淑，更是为二世诞下长子，如今的太子，因此二世平日里也颇为尊重皇后。

本以为这次二世也能如往常一般听进皇后的话，醒悟过来还朝野清明，谁知却等来了皇后遭斥责，被禁足月仪宫。

此时闹出这段时间风波的孙贵妃正捧着茶杯安抚仍然气怒不已的二世：“陛下，皇后殿下身份尊贵异常，更何况朝中不是江家子弟，就是江家门生，您如今将皇后殿下禁足，明日只怕朝野上下又要议论纷纷，向陛下您施压了”

“他们敢！”，二世摔落杯子怒吼一声：“反了他们！”

孙贵妃却转身低头哭诉起来：“婢妾不过一小家之女，得蒙圣眷，已是感恩不尽，他们说婢妾不要紧，可看着他们逼迫陛下，妾这心里实在疼得紧。”一副低姿态的做派，真是好不委屈。

“皇后心里若像你一样关心朕，今日她也不会帮着那群大臣”，二世越想越气，决意这次给皇后一个教训。

执事的小太监过来禀报说是太子在承轩殿外长跪不起为皇后求情，“那个孽子也来逼朕，他喜欢跪就让他跪着”，此时正在气头上的皇帝显然忘了三月天的寒气，向来在皇帝面前温柔善意的孙贵妃不知怎的也忘了提醒，惠太子就这么一直跪在了承轩殿门口。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一梳着鬓角的小儿好奇地问着身旁手握书卷斜躺在软榻上的先生。

“后来啊....”先生抬着头说起了那段裹挟在记载中混乱的历史。

春寒料峭，惠太子担忧母亲又长跪一夜，第二天便病倒了，此时的二世在贵妃的引导下依然认为是江家和太子联合起来的逼迫，固执的禁足皇后，后宫贵妃一人独大，惠太子就这么在宫人疏忽下一病不起了。

随后皇帝皇后反目，皇后抑郁而终。错估了当前形势的江家亦是对着这个他们曾经一手扶持的皇帝心寒不已。

稀奇的是后来二世的后宫所出不是公主就是未满周岁便病逝的皇子，因此二世独宠孙贵妃所出的五殿下，甚至决定立其为太子，孙家内外恩宠不断，一时门庭若客，好不得意。江家似乎就这么沉寂下去了。

二世立新太子之日，朝臣敢怒不敢言，只因这些年来皇帝实在荒唐，任用奸臣，朝臣党阀沆瀣一气，更不要说民间百姓，早已是民不聊生了。

立太子的旨意下来，江家此时的当家人亦是二世的女婿面对朝臣的各种窥探依然面色不改。只是回到家中后院，见院中无一下人，房中妻子对着长子含泪切齿道：“方儿，你要记得你外祖母和舅舅的仇，他们是被逼死的！是被逼死的！”说完这话已是泣不成声。

江川让长子下去，抱着妻子的肩膀小声安慰：“姑母和殿下的事我们每一日都在念着，孙家迟早……”一声冷呵，未尽之意尽显其中。

五殿下继任太子之位已有三载，与武二世之间也日渐矛盾，这位太子不满自己父皇独揽政权，自己毫无决策的权力，而早已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二世看着正值壮年的儿子心中亦是十分不耐，尽管有孙贵妃居中调和，父子俩的矛盾亦是渐大了起来，朝政上早已站位的大臣也剑拔弩张，风雨欲来之势。

恰在此时，二世忽说自己午夜梦见了江皇后与惠太子，提出要去巫山拜祭。

孙贵妃心中十分不快，这些年来江皇后简直成了她的心病，虽然皇儿已被立为太子，可自己这个做母亲却仍然是个妃位，贵妃又如何，终究还是个妾，这让她想起当年刚进宫时江皇后高高在上，而自己只能卑微地跪在地上，或者说那个女人从来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二世这些年独断惯了，当年反驳他的大臣或是问斩或是流放，尚存的几位便是隐退家中了。

二世行至巫山行宫时下起了大雨，朦朦雾雨隐约看见宫中侍卫行色匆匆，可能是怕耽误事情吧，毕竟这些年二世行事都很暴戾，对宫中的下人动辄连罪，从这太和宫中不知抬出去多少尸体了。偶尔撇见一眼的小太监如是想着，要少看少说才能活得久，宫中老人都是这么教的。

午夜雷声霹雳，二世突然惊醒了，叫了几声仍不见有人过来，怒火渐起，却听见女人的声音响起：“父皇别叫了，这会没人过来。”，正是自己那个嫁到江家的女儿长阳公主。

“你怎么在这？”二世质问道。

这次祭奠江皇后和惠太子他确实下旨让长女一道过来了，不过她这会应该跟江家人在一起，不是他苛刻不让长阳公主住在行宫，只是皇后去世后这个女儿就跟他离了心，一意把自己当成江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