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一脸莫名,笑也不是问也是不是。
笑了总像在笑自己,问了好像又很傻。
季夏笑得笔也握不动了,靠在椅子上仰天笑得肚子痉挛,捂了一阵,才抹着眼角的泪水,活动着僵掉的嘴角,望向顾城:“我只考过一次年级第一。”
顾城懵懂地点点头,接着季夏望着玻璃窗户上被暖灯笼罩的自己,缓缓而道:“拿奖的那次,我作弊了。”
“为什——”顾城的声音陡然被楼下撕裂的叫声打断!
“阿夏!阿夏!” 顾城先朝对面路灯下看去,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对着季夏的家嗷嗷叫着。
季夏站起俯到窗户边,嘎吱一声,打开。
清爽的空气飘进房间,温暖的环境骤然下降。
顾城蹙眉望着半个身子都趴在窗户边上的季夏,那人正问:“叫我干什么。”
楼下的人错愕了一两秒,旋即仰着脖子焦急道:“陆然在秦数那儿打架了!”
“秦数?是和秦数打架?” 季夏声音急切起来,顾城才略微有了点反应,走到他边上,问:“什么事? ”
楼下的黄毛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顾城也没听清,妈的说的都是方言,哪个能听懂喔!
他还侧耳茫然的听着,希望能听出来什么,还没等他听完,旁边的人就跟兔子似得原地乍起,跎拉着他的拖鞋出了卧室。
顾城连忙快追上去,什么也没问,两步并一步上去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季夏连思考都没有,非常坚决不同意,“你不要去,在家里等林奶奶回来。”
“让我去。” 顾城比他还要固执,“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他是第一次看到季夏神色如此焦急。
“你不知道也帮不上!”季夏想快点摆脱他,短促地低吼一声。
而顾城却置若罔闻,拉住他的胳膊往外走:“去了就知道了。”
·
秦数是开台球厅的老板,三年前高中毕业从上海回来,跟着他家里人学着做生意。陆然和他交情很不错,所以不可能和他打架。
他心急如焚,担忧让他的脸色发白,他有低血糖跑几下就会喘,语气不稳地问着黄毛:“秦数在不在 ”
“小数哥是今天刚从杭州回来,前脚刚到后脚就看见他们打架了,这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叫你。” 黄毛道。
“跟他闹得人是谁 ?”
“苏琛。”
顾城脸色微沉,瞥见季夏的身上几乎是不动声色地散发着戾气。
串了两条街,才到挂着“秦数台球室”的牌子。
顾城只是抬头的时间,他的耳边冲出一股劲风。那匹黑狼似得狂跑去,生猛地地抡起拳头干净利落地就把站在陆然对面的苏琛打翻在桌椅上,桌上的饮料玻璃杯哗然散一地。
寂静无声的夜里猝然响起巨响和噪杂哄乱声和稀在耳边。
眼见着白皙修长的手臂凸起青筋,凶悍的拳头被攥到发青,每一重拳都像那人真实发出来的情绪,什么温和什么善解人意都被撕下裂口。
顾城的视线全部都凝固在那道记忆里还不是特别熟悉的背影上。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瞬间,他的心脏像刚复苏般跳得剧烈又隐秘,甚至不可思议地翻腾跃起。
季夏不止打了苏琛一个人,那几个人根本抵不住凶悍的攻击。
“操/你妈季夏,你敢打我 ”苏琛斜歪着踉跄捂着肿胀地脸站起,“你他妈居然敢打我 !”那种质问特别像怨嗔。
苏琛的反应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唯独季夏不知。
他体虚容易发汗,黑发早已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鬓角晃晃滑落水滴。低沉又夹着令人生巍的血气:“我不止打过你这一次。”
“阿夏他们兄弟之间打架,关你屁事!” 有人开始看不惯,狭促的小眼对季夏斜五横六。
“谁他妈跟他是兄弟!我和阿夏才是,他不是也不配!!” 陆然原地跳起,指着那人被季夏打流血的鼻子,作势要扇人嘴贱的耳光,却被人拦下。
“…………”
又是谩骂和吵嚷。
季夏抬脚把竖立在墙角的球杆握在手里,走到中间,恶劣地直指着苏琛等人,劣质斜觑道:“要么道歉要么今晚去旧公路,你们选一个。”
旧公路是一条废弃高速公路,它修到河南边界就停工了。公路地势复杂,周围荒无人迹,还有几大条湍急河流,尤其是在早春里河流猛涨淹没半个路地。
他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哪里打架到最后打不出输赢以及对方不服软,那就跳一个雨天比摩托车,赢了一切好说,输了全在自己。
而季夏跟着秦数学过两年摩托车,是在初中的时候,又因为某些原因他和附中的老大比完一场,附中的六个人住院四个月。
他也一战成名。
除非他们现在是疯了,会答应和他比,但嘴上仍旧不饶——
“艹。”
“季夏你特么算个□□啊?!凭什么这么狂!”
“有本事你就抡,我看你能怎么着。”
“就是不道歉,凭什么我们道歉。”
“…………”众多声音,七七八八的人狼狈站立着,有的身体痛苦躺在地上不吭声,各自的衣服都被撕的撑大而露/肉
季夏充耳不闻,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蓦然甩起杆子打在那个说“有本事就抡”的人胳膊上,台球杆瞬间折断两节,重重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顾城站在外面的身影细微地顿了下,只听哐当一声那人倒在地上嗷嗷叫。
“道歉!”季夏耐性出奇的好,又一次走到角落把比上一杆还粗的球杆拿在手里,面无表情的望着苏琛:“你如果不道歉,今天晚上就去旧公路。”
苏琛沉重地合上双眼,微乎其微地低声道:“我给他道歉。”
陆然今天被人用酒瓶砸了头,好不容易吃药止血就开始发虚呕吐。被林遥扶到秦数杂物间的床上躺着,外面的一切动静他都听不见,只知道杂物间门再次被打开时,他耳边听见一句短促又简短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