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诗净是个是非分明快意恩仇的女人,她向来都以‘绝不杀过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准则行走于江湖。方才听到汤圆那一番话,她心里是已些犹豫。一个才十六七岁的花季女孩,若是因为有一个恶贯满盈的师傅而遭到众人围杀而香消玉殒,确实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骗你又怎么着?比起你这种谎话连篇的女人,她根本算不了什么。”说话这人是方天俊的大师兄,黄道真人正儿八经的首席大弟子吴鲁。
吴鲁人长得白净秀气,身穿紫色锦衣,身材偏瘦,头发用发髻束起来,看着挺清爽精神。
但不知为何,他身上总有意无意间散发出一股很浓重的戾气。
不过在长白山上诸多弟子的眼里,方天俊才是的众望所归大师兄。从小相貌出众,天资聪颖,领悟力极高的天之骄子。别人花三年甚至是五年才能学会的功法,他只需要花上半年甚至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便能将其学会,并将一些招数融会贯通运用到一起,开创出新的招数。
而吴鲁虽比方天俊年长三岁,但他长相一般,资质平平,暗淡不起眼。虽然比方天俊入门更早,两人的武功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正是由于方天俊如此出色,平日里又时常被别人把他们两放一起做对比,所以吴鲁在长白山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甚至还有些压抑。他对柳云开那点心思,早就众所皆知。
一般的事情吴鲁都可以忍下去,可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背地里嘲笑他癞蛤蟆想吃柳云开这块天鹅肉,自不量力,毫无自知之明。方天俊是长得比他俊,武功比他好,可他吴鲁也不见得很差啊。
虽然柳云开长得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喜欢她的人也数不尽数,但很多男人是图一时新鲜过个眼瘾而已,没有付出任何的行动。唯有吴鲁这个男人,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柳云开。
就拿对柳云开好的这件事情来说,他敢说自己是第一就没有人敢称第二。他可以为了可以柳云开一句“我想吃荔枝”而不远万里舟车劳顿地跑去人生地不熟的的南方运一车的荔枝回长白山给她吃,只为了讨她欢心。
可以为了柳云开一句闲来无事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话“我想看烟花”而一个月闭门不出亲手做了一大屋子的烟花,只为了等烟花绽放那一瞬间,柳云开笑意盈盈心怀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吴哥哥。”
甚至是最伤他心的那句“好想见天俊哥哥”,他能抛下男人的尊严放下心中芥蒂,瞒着所有人偷偷跑下山去找方天俊,苦苦恳求他回一趟长白山,只是为了能博柳云开一笑。
对于吴鲁的一片痴心,柳云早就心知肚明。曾经也被他的真情给感动过,不过,那仅仅是感动而已。她心里所爱的人,只有方天俊。
“好,很好。都想接近我,杀我师傅。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净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利用我引诱师傅,你们这如意算盘打错了。即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
我转过头问李念,“你也是为了杀我师傅而接近我?”
李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马上否认道:“我不是,从来都不是。天地可鉴,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只可惜你从来都不信。”
我仰天大笑,自嘲道:“万万没想到,最后站在我身旁的竟然是我认为的骗子。而那些我信任的朋友,一个个都是想接近我杀死师傅的骗子。”
方天俊眉头一挑,喃喃道:“虎子,你该离他远些。你知道他的身份是谁吗?”他用眼神示意身侧的李念。其实,他有在暗中悄悄跟踪过她,只是不敢露脸。后来在一干锦衣卫围攻客栈之时,瞧见李念从衣服内摸出了那只土黄色的八孔陶埙握在手中把玩着,神色冷峻地观察锦衣卫们的一举一动,着方天俊便发现李念绝非是等闲之辈。直到先前听到李念吹响陶殒,方天俊才恍然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害我,更不会为了杀了我师傅而接近我。”
荒唐至极,一群无脑的人。整天拿着‘正义’两字,嚷嚷着要如何除邪惩恶匡扶正义,将我和师傅标上邪恶的标签,恨不得将我二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打入十八层地狱。
李念好笑道:“我是谁?不过是一个整日流连在街头巷尾的一介地痞流氓罢了。流氓配妖女,虎子你看,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我:“……”我头脑一片混乱,根本没注意听他说的话。
沉默了半晌,方天俊锲而不舍解释道:“你怪我,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但是此人不三不四品行不端劣迹斑斑,你不该与他为伍。像他这样的人,只会害了你而无半点益处。”
我用指着自己的鼻尖,哑然失笑道:“比如像我,像我师傅这样十恶不赦妖女。是吗?”
方天俊低垂着头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妖女,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懂我了。”
我道:“懂你?我要是能看透你的话就不会陷入今日这般境地。方天俊,你还能再虚伪点吗?你们这些假仁假义表里不一虚伪透顶的名门正派,既想做坏事还要脸面上好看,明明是想欺负一个弱女子却非要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堂而皇之地把坏事做尽又想落个好名声。既然在方公子的眼里,我和我身边的人都是见不得人的污水淤泥,那就请你离我远点吧!免得污了你的狗眼。”
吴鲁:“妖女,休要放肆。我师弟乃是一片好心,你不愿领情便罢了,怎可这般不知好歹恶语相向?”
这时,一位手持拂尘年约五十左右,留着一绺山羊胡子,神情严肃一派仙风道骨的道人开口道:“俊儿,趁着今日,你亲手去将这个妖女给解决了,以此来证明你与她之间是清白的。”他正是方天俊的师傅,长白山黄道真人。
方天俊脸色一变,面露为难道:“师傅,我……请恕徒儿办不到。”
他知道忤逆师傅会有什么结果,但考虑到对方是她,而他又怎么可能会对她下得去手?
黄道真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袖子一挥,一道掌风打在了方天俊的胸前,使得方天俊眉头皱成一团,可见其力道不小。他厉声道:“逆徒,你想气死我是吗?为师平日里教你的那些道理都被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是吗?还是说,你与此妖女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徒儿不敢,师傅教给徒儿的一切,徒儿都谨记心里。任何事情徒儿都愿遵从,唯独这一件事情请恕徒儿不能遵命。”
黄道真人怒不可遏,方天俊可是他的得意弟子,将来继承长白山派掌门人的最佳人选。他自小乖巧听话,从来不敢像今日这样违背他的意愿。他气得脸上发青,握着拂尘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着:“不敢?我看你就是被这妖女迷得神魂颠倒,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若是你娘瞧见你这幅模样,只怕她会痛心疾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方天俊从马背上跳下来,长腿一弯朝着黄道真人跪了下来道:“师傅……”
黄道真人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爱徒,并未说话。突然,他手中拂尘突然一勾,缠上了方天俊的脖子上,吴鲁明白他这是要动真格,打算惩罚方天俊,便急忙拖住黄道真人的手臂制止他教训方天俊,好声好气道:“师傅别生气,师弟年纪尚轻,难免会一时糊涂。请你看在翠花夫人(方天俊的娘)的份上,绕过他这一回。何况今天我们是有正事缠身,可不能在这紧要关头自家人窝里反。”
那位体态微胖,身穿一件破袈裟的老和尚骑着马拦住黄道真人,跟着劝道:“阿弥陀佛,小鲁言之有理,还望黄掌门人以正事为重,把私事暂时放到一边,待回到长白山再行处理。”这人,是少林寺中常年浪迹天涯的普光大师,人称‘花和尚’。
花和尚的名字大有来头。年少时的他,名为方少冬,家庭富有,长着一副好皮囊,貌赛潘安,温润如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体比较虚弱,三天两头要吃药,不过这并不影响到姑娘们对他的爱慕。反之,他这病恹恹的样子惹得姑娘们更加喜欢他,心疼他,纷纷抢着要上门服侍他。
方少冬头疼。每天天色刚亮,好多些姑娘们变着法子找借口上门来看他,。一来二去,除了家里的仆人抱怨每天打扫的工作量增加之外,就连三十八公分厚的门槛竟被踏烂了,一天下来屋子里蓄积下来姑娘们身上色味不一的各种胭脂水粉熏得他病情加重身体情况一落千丈体质差的不能再差。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方少冬离家出走逃到少林寺,剃去长发,遁入空门。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是帅哥到哪里都会惹人注目,何况还是在少林寺这种神圣庄严信男善女多的地方。
少林寺有个相貌英俊,一表人才的少年僧人。一传十十传百,慕名而来的女眷数不胜数,竟意外的给少林寺增添了不少香油费。当时的主持圆通大师感慨道:“花开绚丽,招蜂而引蝶,夺目而耀眼。少冬,以后你法号为花阳吧。”方少冬也欣然接受了。可同门师兄弟们却常常调侃他为‘花花’,时间一长,来上香的人听了都以为他叫花花,于是便有了花和尚这个名字。
可现在的花和尚容貌大变,常年漂泊早已历经风霜,面色有些憔悴,衣服被肥肉涨的鼓鼓的,沦为路人。
这时,吕诗净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跳下马背,身子一掠,不动声响地落在汤圆背后,又不动声响的封住汤圆的穴位。不能动弹的汤圆整个人斜斜倒向一旁,吕诗净顺势将她整个人横空抱起,走向马儿。
汤圆惊恐大喊:“娘,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你……”后面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汤圆便被吕诗净点了哑穴,接着被她狠狠一抛,汤圆软塌塌的架在了马背上。
“叫你不听话,早自己过来不就完事了吗?还非要跟我犟,害得老娘亲自出马逮你。”吕诗净一边说着一边骑上了马背,她将身上的黑斗篷解下来盖在汤圆的身上,正准备离开。
温热的泪珠从汤圆的眼睛里滚落,她无声无息的掉眼泪惹人心生怜爱。眼看着自己的娘亲要以这种方式强行带她回华山,而她既说不了话也无法做任何动作表示抗议,心急如焚之下眼泪便夺眶而出。
汤圆心里明白,若现在不说清楚,往后一别,他日再见想要解释清楚怕是更难。
吕诗净当然察觉到自家女儿在闹情绪,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知要是自己不为这个姑娘求个情,只怕过后汤圆会恨死她。左思右想间吕诗净调转马头,扫了我几眼后对黄道真人颔了颔首道:“黄掌门人,此女不过是十几岁来的小娃娃,无论她武功多高,只要心思纯净从未害过人,烦请您高抬贵手放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