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师仲柯回府时,魏家刺客的尸体已经收拾干净了,叶商星和仇砚带人还在府内加大巡视,确保一只蚊子都进不来。
师仲柯回到书房,安坐下来,面无表情,安静了许久,她闭目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混浊的双眸,刚才的疲倦已经被她深藏于底。
她简单的吃了几块糕点,就算是顶了一天的膳食,接下来她要马不停蹄的做下一步的筹划。
她又换了一身女师的青色官服,除了第一日被封女师那天穿过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官服,而今日不同,她再次穿上就是要好好利用起这件官服。
她再次准备出去时,叶商星看见她这身打扮,有些诧异道:“柯儿姐,你这身行头是要去哪?”
师仲柯大步流星:“进宫面圣!”
“那路上慢点。”叶商星都追不上她的步伐,只在后喊了一声。
伏桡赶着马车,很快到了宫中,伏桡和以往一样在宫门口等候。
当皇上看到师仲柯身着官服来面圣时,尤为惊讶,因为师仲柯一直以来执意不穿官服,也从不上朝,皇上还担心师仲柯心有不稳,现在看她一席官服,皇上反而有些欣慰。
皇上清退左右,对师仲柯道:“女师请起,看女师今日来,是有事而来吧?”
师仲柯起身,抬眸直言道:“皇上,这几日微臣收到了很多民间的消息,希望皇上和商议此事。”
“什么消息?”皇上问道。
师仲柯字字珠玑:“都城以及地方诸多百姓,没有开垦的土地,买不起米粮,近一年内难民骤增多倍!”
皇上自认为爱民如子,听到这些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果真如此?百姓怎会没有耕种土地?”
“因为有部分朝中官员高价收了七分农地,百姓不明其中利弊,贪图一时富贵,便中了那些人的道,”师仲柯话已至此,皇上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师仲柯话语异常坚定继续道,
“皇上,此事重大,民心所向如何,全在一道圣旨,微臣以女师之名,担负着皇上的重托辅助南凤国,微臣请皇上速下决断!”
皇上固然明白,百姓没了土地,断了口粮,官员腐败,私吞百姓财物,如果不快解决,很快就会出现难民。
民心浮动,官场混乱。
虽然皇上早有几分风声,却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师仲柯此时重视。
皇上却有些为难,“此事事关重大,女师可有万全之策?”
皇上的难处无非就是不知道那些官员是党羽,朝中诸多大臣,居心叵测的人不在少数。
她来也自然是给皇上带了速效药方,她道:“皇上,微臣有一计,方可一试!”
皇上急问道:“何计?”
“让百姓开荒荒废土地,收回官僚除赏赐之外所有的土地,让利于民!”
皇上摇头,“官员众多,每个官员的土地又不登记在册,这查起来也要一年半载。”
师仲柯当然知道,但她意不再此,眼里横过锐利的视线:“皇上,此计的目的,是引蛇出洞!”
以皇上的多年的慧智,皇上立即就明白了师仲柯的用意,皇上龙颜舒展,赞笑道:
“哈哈,不愧是女师,好,朕明日早朝就下旨!”
师仲柯达成的同时,皇上也在猜测另一件事情,师仲柯在此时提出此事,是她真心想辅助南凤国内政吗?
不过在没有发现师仲柯别有心思之前,皇上姑且不理会她,先按照师仲柯说的,解决官僚偷占民利土地一事,也并无害处。
次日一早。
朝堂上的人见到师仲柯出现时,都皆为惊讶,女师大人可是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
而且今日朝堂上还有一人,让人意外,也让师仲柯觉得意外,楚淮!
楚淮被禁不准上朝,不参与朝政内务,听闻今日还是皇上下令,让楚淮来上朝。
这两人突然出现再次,让朝堂上都变了味道,气氛十分微妙,师仲柯余光看了一眼伫立的楚淮,同时还觉察到,在这个朝堂上,有很多恶意的眼睛瞪着她。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这几句话结束后,皇上一个示意,旁边的礼公公展开一道圣旨,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在纷纷猜测,难道是皇上要恢复七皇子的王称?
可事实上不是。
当礼公公宣读完圣旨后,仿佛那声音还回荡在大殿上,贯穿人耳,先是一阵死寂,但在一会儿,百官就按耐不住了,人声鼎沸。
师仲柯侧眸对上楚淮也直视的目光,浅浅一笑,透着暗示和警告,楚淮移开目光,表情沉了下去。
圣旨明摆着就是要削弱官员的土地!
而圣旨上也提到是女师大人谏言!
她的目的真的是要扳倒魏家吗?
刚开始竟然就要有如此大的动作!
她可知如此肆意妄为的行动,会让她树敌三千!
果不其然,在嘈杂的人声中,一个声音高昂站出来道:
“请陛下三思!”
有了一个开头后,接连有不断的人站了出来,
“臣附议!”……
皇上却异常的淡定,视线与师仲柯对视一望,师仲柯也有坦然自若的表情露出些许狡黠。
这一幕却被楚淮尽收眼底,父皇的反应不应该是如此淡定!
和师仲柯的眼神交流又好像是传达了什么信息!
师仲柯的反应也如此可疑!
这道圣旨究竟是父皇和师仲柯用的什么把戏?!
楚淮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父皇会和师仲柯共谋着什么,要扳倒魏家的话,父皇怎么会轻易让师仲柯去做?
正这时,皇上的声音让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七皇子,对此事你如何看?”
这个时候,楚淮才体会到了昨日师仲柯找他的目的,让他在魏家一事中置身事外,现在这道圣旨的另一层用意,楚淮也明白了!
师仲柯在逼他做选择!
就当着朝堂上的魏家人,和皇上……
看他是和刚才那些附议反对的人一样,还是同皇上站到一边。
无论怎么说,他都必须得罪一方,他总要有一方取舍!
大殿安静非常,似乎都在等着听楚淮的回答,师仲柯也极为期待得瞥向他,看楚淮犹豫的样子,他是否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直到楚淮开口:“回禀父皇,儿臣还在禁令中,无权不干涉此事,儿臣不敢逾越。”
师仲柯暗笑,楚淮是哪边都不想沾,拿禁令说事还真是个好借口。
皇上面色微变,不再追问楚淮的意见,转向下面都纷纷反对的官员,眸底暗沉,肃穆正色道:
“此事后议,退朝!”
皇上避而不谈才令那些官员更加惶惶不安,下朝的一路都结了好几伙,还争相议论着。
师仲柯和楚淮是最后离开大殿的人,师仲柯转身欲走,楚淮在后道:“女师请留步!”
师仲柯停下,回头:“殿下还有事?”
楚淮眉头一皱,脸上凝固着阴郁:“女师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出来,就不怕翻了船?”
“殿下怎么知道我一定是船?”师仲柯眸色一凉,“而不是水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楚淮正色,她就真的这么相信自己吗,那舟是魏家人?
“如果殿下没事,那臣告退。”师仲柯走出大殿。
楚淮心里有种已经被恶浪淹没的错觉,此次师仲柯的动作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而且更快。
师仲柯与魏家角逐,他究竟要不要插手,现在他有些动摇了。
皇上回到御书房后,礼公公呈上一张写满字的纸,说道:
“皇上,刚才已经派人记下上奏的大臣,这是名单,请您过目。”
皇上接过名单,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而怒气也只是不行于色,礼公公偷瞄了几眼皇上一直暗下去的脸,默不作声。
这时外面太监通传:“启禀皇上,张大学士求见。”
皇上良久把名单递给礼公公,“把因土地让民一事来觐见的人,也一并写上。”
“是。”礼公公谨慎的接过名单,交给屏风后的一个执笔的小太监,又回到皇上身后侍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