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得吗?必须死吗?我其实已经算是死人了吧……
我已经忘记了当时他怎样将那些人赶跑,门被推开的时候我闭上眼装睡,他进来见我无恙,似是松了一口气。
当夜,我趁他给我煎药的时候跑了出去,本来跑不远,却被灵渡拉了一把。
躲进竹林深处的山洞,映着篝火我看出他脸色明显不好,可我除了默然,也再没了什么。
“阿葵。”他朝我笑:“我要死了。”
我不愿回头看他,可不知为什么泪水就落了下来。
“那块玉救不了我了……”他伸出手碰我的发:“我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我转身仔细看着他,他此时的苍白不同于平常,头上尽是虚汗,嘴唇也失了血色。
“你看,你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我。”
“闭嘴。”我觉得我真是疯了,本来自己就快虚脱了,还要耗费内力给他疗伤。
“白费力气。”
是救不了了,他的身体被原火珠灼伤得差不多了,撑不了多久……我有些失落的放下手。
“我早就知道我快死了,三年前我就知道了……”看着我眼泪一颗颗滴在草地上,他伸手过来擦。
“我得知自己活不久那天,我去你院子里,我想看看你,而你却一直在问我,顾衍之是不是白玄笙……”说着说着,他似是有些委屈,朝我挪了挪。
“阿葵,我怕冷。”
他的头枕在我腿上,不久时便安然入睡,我透着月光看他的脸色,气息那样的微弱,定然十分痛苦吧?可嘴角的微笑又让我觉得,他好歹终于睡上一个好觉。
“灵渡,做个好梦。”
我认识的他,好像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
第二天醒来时,灵渡自己一个人走了,在我手里留下一缕他的发丝,被红色布条捆得一个结。
旁边他用烧过的树枝写了六个字“交换定情信物。”
一看,的确我也有一缕头发被他剪了去。
……
我戴了个帷帽,行走在天地间,去了阡云山,楼尢,蔓城……
踏过了有过我俩足迹的地方,可能白玄笙也来找我了,却每次都没能和我碰到。
也或许碰不到也是好的,三个月后,在钦州酒馆内,我听到隔壁酒桌上有人说灵渡死了。
原来那日分别后,易云找到了他,易云将他带去了自己的家乡枫都,过了不久,那些人找到了他们,易云又带着灵渡逃跑,中途灵渡是逃走了,易云则死在了武林正派的乱刀之下。
许是灵渡不想跑了,他回了黄泉渡,那边有一道悬崖,底下是河流,直通极寒北方幽地,在那些正道人士对他说着要将他如何如何的时候。
他说了一句话,举剑自刎,投入万丈之下的幽水中。
“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杀得了我灵渡!”
我听到这里竟又没控制住落泪,滴落在手背之上。
其实这样也好,我也不想……他死在乱刀之下,被人悬头辱尸,尽管他必须要死,我也不希望会是这样的。
我擦掉眼泪安慰自己说:“这样也好。”
自从潘苡用命唤醒我,这个蛊虫再也没有做过妖,这样一来自己也乐的清闲,也不是没想过回去,可是对于那些人来说,我终究是个异类,是个死而复生的怪物。
而且,我也晓得,大概……我也活不久了。
蛊虫续命,可是……那装着另外子蛊的铃铛,已经碎了。如今这只种在心头的母蛊,不过和我一样,苟延残喘罢了。
既然要死了,就回辰州吧,回家乡挖个坑一躺,也算是落叶归根,等过几年,埋我的地方说不定还会长出花来,我记得小时候,院子里爹娘可种了好多好多千花葵。
路上途径那家客栈,又记起那年,他让我等他三日,最后,他却失约了;如果那次他出现了,我见到他,是不是根本不需要发生这么多的事?
我不会遇见灵渡,徐信;而段潇和潘苡也不会死……
我在客栈外驻足了许久,街上的行人走走停停,正当打算离开的时候,一转眼就看到那边柳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墨紫色的衣衫,带着一个银白色的发冠,都说离别害相思,他却没有半点害了相思的消瘦模样。
我走过去不知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半晌说不出话,他看着我的样子,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你一声不吭的跑了,现在还不快哄哄我?”
“哄哄……”
“那我原谅你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