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靖王府里有什么让靖王殿下避之不及的蛇蝎美人,许景明勉强在里头用了一顿夹枪带棒的午膳就忙不迭地逃了出来,看起来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都不能叫蛇蝎美人。”
许景明拿扇骨敲了他一下,及时纠正了俞大总管不正确的用词,“只要是美人,就算是蛇蝎美人,你家殿下也是要挨上去蹭两下的。”
俞任:“……”
啊,这倒是真的。
许景明挺深沉地叹了口气:“府里那个好看是好看,可长得再好看也没用,那位已经不能算在美人的范畴了,只能叫洪水猛兽。”
好歹也是靖王殿下名正言顺的侧妃,俞任哪怕跟许景明自小亲近,总还是不太好接他这话,许景明也懒得为难他,自己说着又接连叹了好几口气,一时间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一路光明正大地又回了荆文小榭。
托了靖王殿下的福,原本这屋里的东西被扔出去了大半,又一应都换成了靖王府规格的珍品,甚至还在珊瑚迎门柜上摆了两件寻常人见都见不着的窄口珐琅瓶。
外域进贡的珍品,上赐的宝物,大概那两个珐琅瓶也没想到自己最终居然会命运多舛到沦落到演乐胡同里来。
“行吧,也就还凑合。”
许景明在屋里看了一圈儿,挑剔又嫌弃:“勉勉强强能住人吧。”
俞任默然,实在不知道自家殿下面对着这幅十几个绣娘熬了一晚上赶制出来的云锦团绣的被面是怎么能坦然地说出“勉强”二字的。
明明在军中也熬得住风餐露宿,急行军时也吃得了干粮喝得了冷水,又偏偏一回京就骄矜异常,过得比公子哥还公子哥,活得比浪荡子还浪荡子。
俞任还没感慨完,就听他家殿下“啧”了一声,很疑惑的样子:“我怎么觉得这屋里少了点什么……”
“确实是少了点,殿下。”
俞任一板一眼地问,“您还记得您为什么要让人收拾这儿吗?”
许景明:“……”
因为他在这儿养了一个小孩儿。
因为他准备和这个小孩儿在这儿住几天。
……所以现在那个小孩儿呢?
让他府里的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块儿给扔出去了?
许景明谨慎地在衣柜里,褥子底下,茶杯里,门口的珐琅瓶里都找了一遍,终于在墙角找到了那团小孩儿。
把自己团成一团的那种团,可怜兮兮的,看起来可能需要被抱一抱再哄一哄。
许景明只以为他是睡着了,虽然不知道这小孩儿为什么不在床上或者塌上睡,但是墙角毕竟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也不仅仅是会着凉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这个场景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小问题。
好像是自己来逛窑子包了个人,却又要和人家分床睡。
有点引人遐想。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某方面有什么不能为人知的隐疾似的。
许景明拎着要搭把手的俞任转了个圈儿,把人拎到了一边儿,亲自把沈宁抱回了床上。
许景明稳稳当当地把人放在床上,又拿过被子来给人仔仔细细地裹好,然后又伸手把刚才种在旁边的俞任拎了过来,把自己的令牌递到了他手里。
“去请太医,”
许景明又伸手探了探沈宁的额头,“这孩子身上烫得厉害。”
俞任有一瞬间的茫然,总觉得他这个语气其实不像是对着个教坊的伶人,倒像是对着自家儿子似的。
就,挺慈祥的。
单看这个用词就慈祥得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沈宁身上滚烫,只看着就知道很严重。许景明知道南苑这种地方出来的孩子身子都不大好,没准连一场风寒都受不住,更别说烧成这样了,要是放任不管肯定是熬不过去的。
许景明心里着急,催着他赶紧去,俞任叫苦不迭:“殿下,太医哪个肯来南苑这种地方啊。”
“南苑怎么了?”
许景明挺反感他这个语气,“我不就在南苑了?这地儿有什么不能来的?”
俞任头疼,心说您在南苑别人管不了,可人家太医真不一定愿意来啊。
宫里的太医一个个的眼高于顶,都觉得自个儿医术是顶尖儿的,平时连给宫女看病都觉得是糟践了医术,来教坊这种常人只觉得沾上就晦气的地方那是更不肯了。
就算是真的迫于靖王殿下的命令来了,怕也不肯对这些罪臣之后有多用心,甚至可能还觉得这些人死了才能算是赎了罪似的,多半就是看两眼就敷衍着开上几服药,对不对症都两说。
与其请个大爷来,还不如直接就去找宫外的郎中,医术也差不到哪儿去,有的反倒肯本着医者父母的初衷能多尽心些。
“应该不至于。”许景明想了想,“太医院院首就挺不错,我之前见着过他给小宫女看病,还挺耐心的。”
俞任顿了顿,语气有些怪异:“殿下,您真的准备把张院首叫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