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宇冰冰冷冷的声音传来,穿过寒风,直逼路方晟,“你明明不是裴氏商队的人,看上去也和其他商队毫无关系,却是决定商队行走路线的重要人物,此等人物出行,还远赴柔然,却只身一人,只带一匹马几箱行李,看天之术如此精湛,却又不是钦天监里的人,我在京都也算生活了几年,也从未听过有谁能把雨势时间看得如此精确,路公子可谓是头一人。”
路方晟笑笑,眼神平静无波:“兄台赞誉了,实在是折煞我啊。”
戎宇转过头,终于看向了路方晟,眼中是冷漠以及探究和一丝危险的杀机:“我原本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有如此能耐和胆量,而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能不带一兵一卒去往柔然,难不成这位是有绝对的信心,认为这次出行不会有危险,再或者……这位神圣实则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千里走单骑什么的可能只是情非得已?”
路方晟依旧波澜不惊,轻描淡写地问:“兄台觉得是哪种可能?”
戎宇定定地盯着路方晟,半晌,只听见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我不管你是哪种可能,但你要是把主意打到小姐身上,不管追到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
“呵!放心吧,兄台,把主意打到妘儿身上,我没这个心也没这个胆,更不会给你追杀我的机会,我这个人还是很惜命的。”路方晟摇摇头,举着杯中的酒,放到鼻前深吸一口气,“我还想多喝几次酒呢,才没有蠢到去偷被豺狼守着的宝物,自讨没趣呢!”
戎宇别开眼,抱着剑回归了原来的坐姿,路方晟也依旧一小口一小口地酌着他的美酒,刚才的事情仿若没有发生一般。
过了许久,关妘才驾马归来,阿飞身上绑着三只野兔,已经没有了声息。
“小姐。”戎宇起身上去迎接。
关妘翻身下马,一脸诧异:“戎宇?你怎么坐在这里,天怪冷的,干嘛不去烤烤火?”余光又瞟见路方晟,不可思议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
路方晟哈哈一笑,举了举杯子朗声道:“妘儿,这么美的景色,怎么能因寒冷屈服,失去这次机会,以后可未必有这样的美景供人欣赏了,当然是要趁着这次几乎好好地看看喽。”
关妘转头,看向路方晟说的美景。
雾气连绵,月光映照下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飘飘渺渺升腾在山沟间,隐约可以看到高大的树木冒出来尖尖的头,黝黑深邃,他们身后,是遮住了少半个月亮的山峰。
关妘不由感慨:“原来我们已经爬了这么高了?真是想不到!”
路方晟点头,“世间的东西必须站的高才能看得远,如果没有爬上这里,谁会看见这样的景观。”
关妘轻笑:“这不都是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来的吗?而且站得太高说不定看不到这景色。”
路方晟:“此话怎讲?”
“太高了,月亮是离你更近了,可这轻烟淡雾也离得更远了,看得到远处,却看不清脚下,不过是另一种不一样的风景。有一句古话,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样比起来倒是也大同小异。”
路方晟:“何以见得?”
“若见泰山,本可障目的叶子最多也只是雄伟泰山上映入眼帘的一丝绿色,一丝可有可无的绿色,无足轻重。若一叶障目,当叶子离你很近的时候,你虽然只看见了叶子,但却可以清楚地知道这片叶子叶脉的走向,叶边是否卷曲,叶脉是否清晰,叶面是否依旧苍翠,或者已经隐隐枯黄。一叶障目不过是把眼前的风景变得更加细微而已,就像我们现在看得见脚下的薄雾浓云一样,大同小异吧?”
路方晟静静地听完了关妘的一番见解,拍掌大笑:“所以我才这么喜欢你啊!”无视戎宇威胁的目光,路方晟又问:“那妘儿喜欢那种景色呢?”
关妘取下阿飞背上的兔子,拎在手里,毫不犹豫道:“我只是一届俗人,对陶冶情操的诗情画意不感兴趣,我关心的也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坐在月前赏景吟诗,喝酒作赋,我可没有兴趣,你要是喜欢,就稍微注意一下时间,夜间寒冷,别把自己给冻生病了。”
朝路方晟挥手告别,关妘走向篝火旺盛处,高举着三只野兔,朗声道:“发现了几只不错的猎物,咱们今天开开荤!”
路方晟全程没有理会戎宇,他的眼神都快把自己给戳烂了,关妘走后,他依旧坐在那里看那些飘渺的迷雾出神。
有些东西,明明没有实体,明明根本抓不住,却为何总是令人心动,为之肝脑涂地?
围在篝火旁的人早就把兔子处理好了,放在火上滋滋地冒着油,还架起了一口锅,咕嘟咕嘟地正沸腾,看来是用来熬汤了,肉香飘了好远,路方晟吸吸鼻子,望着身后欢腾的场面无奈笑笑。
“刚才还在发愁为什么没有些个下酒菜,现在倒好,只可惜来玩一步啊!”
路方晟看着关妘和侍卫队忙里忙外的影子失神问:“为什么你总是要来晚一步呢?若是能再早一点,就好了啊……”
路方晟的脸上全无笑容,幽幽叹了一口气,又瞟向了一直站在关妘身旁的戎宇,唇角勾起,无声问:“你呢?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明明脑袋瓜还算机灵,偏偏一到她面前就装傻,这样的人才当一个侍卫,呵呵,你又是何方神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