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军?虚张声势罢了。”那黑袍人扬唇,语气讥诮嚣张:“异将军早就将逾半数将士遣回阙城,如今的西征军,至多不过五万人。我想破他士气,又有何难?”
老族长定定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嘟囔道:“此事若属实,牧族背水一战,倒也有三分胜算……”
“可我能将三分变成十分!”电光火石间黑袍人突然出手,羽毡下从未露面的双臂径直探向老族长喉间,仿佛有钩锁咬住喉管,老族长竟被从地上平平提起。
那人出招不带杀气,而他也终于看见了那人手腕末端连接着什么东西——
锋利如刃的,不是手掌,竟是一双鸟禽的利爪。
事已至此,老族长不得不看破此人真身——他通身漆黑,长喙硬直,应是一只得道化形的鸦妖。
“把兵权交付于我,我携满肇山鸦群助阵,代你率领牧族勇士,暗袭西征军。”
鸦人松开惊恐万分的老族长,禽爪屈了屈又收回羽毡下,笑声森森,初秋暖风里竟让人骨肉泛冷:“您不必担心我会对牧族有异心,我们鸦妖……暂时看不上牧族这脉异人血。”
老族长在西境叱咤风云多年,自然清楚“无功不受禄”的公理,权衡片刻,睨眼看向他:“无缘无故先生为何解牧族之围?您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异将军——我要借牧族之力,生擒西征军异将军。”鸦人立于河畔,羽毡在河风上无限摇摆:“此役胜后,牧族可以选择停战,也可以向中原推进,直指国都。鸦妖只会帮你这一次,作为报酬,我也只要一个异将军。”
“而牧族一旦与妖合作一次,从此可就洗不清了。”
老族长眼神暗淡,早已失去了拒绝的勇气,望天长叹道:“牧族已没有退路,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以阙城为中心,官道四通八达,道上人声无尽马踏不绝。旅人但凡想保个平安的都会老老实实走官道,但也有少数不怕死的人,专挑着深山老林走。
偏偏梁雁就是嫌命太长的典型。
距出发刚好七日,即使梁雁变着花样地拖慢速度,她们也终于来到了满肇山下。满肇山是西境关口,东西走向,其实是横亘绵延的一座满肇山脉,海拔目测并不高。
想是如今还没有“山脉”这个地理名词概念,不然梁雁手上这水货地图上不会就一个等边三角形还假装自己是山。
“主上,我们非要上山吗?”满肇山口阴风习习,淳风有些抗拒地道。
“上啊,为何不上?走官道绕远路多不划算。”说话间梁雁已经动缰前进,淳风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满肇山间雾锁烟迷,四下寂寥无人,只有鸦声凄厉,像是忘川河道往来送行的招魂音。人越往深处走,妖气也越发浓郁。
面对妖类梁雁有绝对的敏锐,她察觉到它们在身后揎拳掳袖蠢蠢欲动,却没有一个敢率先上前。
它们很灵性,知道自己配不上梁雁这一猎物。
“听说满肇山里妖物横行,运气不好是会送命的。”淳风提醒道。
“淳风,你知道妖最怕什么吗?”梁雁目视前方问道,不等淳风回应又自顾自作答:“是人心。这世上最深最险便是人心,妖也要惧怕三分。”
巧的是这样一颗人心,就在梁雁胸膛里跳动。
风越来越急,山里气温开始下降,遥远的针叶林里突然一声虎啸,把身后追随的妖气冲得四散逃窜。
马在原地踏步不敢前,耳边传来一声比一声恶狠的咆哮,梁雁开始怀疑自己上的不是满肇山,而是景阳冈。
“主上,你不怕吗?”淳风的声音幽幽莹莹。
梁雁笑了:“我甚至有过一个十几年的花妖闺蜜,自然不怕。倒是你,淳风——作为樵县妖祸的亲历者,想来是会几招几式杀妖的本领,何况我才是异人,那虎妖定是为我而来,你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