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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玄衣站出来,他一出来,便有一些官员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大多是觉得这人又要开始兴风作浪搅弄风云了。他平静的命下人奉上证物,道:“三年前,范侍郎在廊州为地方小吏,自六部下派到地方的钱财多经他手。圣人可参照此账簿上的银钱流向,便知他多次在钱庄储钱,且数额惊人。范侍郎一朝进京,按照寻常俸禄来看,是绝无可能有这些银票的。臣派人查过他的底细,这才发现范侍郎亦在廊州买了不少田产,用远系亲眷的名号购置宅府,狡兔十三窟。”

皇帝翻过账簿,面色渐冷,跪在地上的范仲南面如菜色,他怔怔发着呆,竟然一句话都不辩驳。

皇帝沉默的将账簿一合,面上两道腾蛇纹皱起,竟是冷笑了几声,“果真有手段。”众臣面面相觑,大抵能猜到皇帝是动怒了。下一秒就听到皇帝厉声呵斥:“那么一大笔的赈灾,竟全被你这贱民吞了?!”

李棣微微皱眉,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依照陈翛的手段,他怎么可能猜不出范仲南背后有人,若不是如此,他必定不会兴师动众的带那么多人去三生坊抓捕。为什么他避重就轻的不提这一茬?

朝中亦有官员唏嘘,有些小吏与范仲南同朝,并不相信陈翛的话,其中尤以谢昶为首。旁人或是畏惧玄衣不敢言,但他为人刚直,不顾父亲阻止站了出来,敛袍下跪对皇帝道:“圣人,范侍郎是臣直属下部,臣信他为人。更何况,兹事体大,圣人万不可只听一人之言,妄作论断。”

谢昶向来是这个性子,比他老爹不会做人多了。他这人脑子木,做官以清官为标榜,是天家一粒米都不带顺的那种人。因着谢昶为人,一些正派官员或是想要攀附谢家的人纷纷附言。

一时间,陈翛处于绝对性的被压制一方。

这朝中,无人为他发声,当然,他亦不须旁人为他发声。

玄衣冷冷睨了谢昶一眼:“谢尚书是说,有人要存心泼污水给你的臣下?”

陈翛敛袖,冷冷睨了谢昶一眼,“还请谢尚书听请看清,证物俱在,证人待传,可有半点诬陷范侍郎的意思?谢尚书轻轻巧巧一句信他为人,便想为其脱罪,未免太过可笑了。我竟不知,礼部的官风已经沦落至此了?”

谢昶脸色一僵:“你!佞臣!!!巧言令色颠倒是非,我何曾是这种意思!!!”见他心态要崩,谢琅与谢定承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低语劝他勿要妄动。

皇帝见这番争执,似是回了一些神,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棣,拧眉道:“你怎么说?”

李棣向前迈了一步,恰好范仲南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无端觉得诡异。

陈翛无声立在一旁,面色平静心中却并不安宁。

“臣看过丁记钱庄的账簿,范仲南确实贪了这笔赈灾银钱。可是有一点臣觉得奇怪,为何他要多次存取?为着这个疑惑,臣跑了几家钱庄,这才发现,这些银钱的流向来的四面八方,可是最后的流向是在郦安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在郦安的上京内。”李棣将心中所想一一陈述出来。

谢昶皱眉:“你这是何意?”

李棣:“也就是说,范侍郎在洗钱。

“他不需要为自己洗钱,因为那些钱在郦安境内,他一分也不敢动。谁会为自己不能花的银子洗钱?除非,他是为人做事。而那幕后之人,手下应当有好些如范侍郎一样的小吏,利用他们在钱庄内将数笔银子洗干净。最后,为之己用。范侍郎应该是发现自己为人鱼肉一事,这次才会慌忙取出银票。”

朝中官员俱是沉默,皇帝面色晦暗,:“你是说,这郦安内藏着一个大饕?”

李棣原本很肯定,可今日范仲南的异常表现让他犹豫了。

玄衣垂眸:“不过是设想而已,全无依据。圣人此刻该做的是将范仲南押解进刑部水牢,有些事,到时候自会分明。”

原本沉默的范仲南终于瑟缩了一下,刑部水牢是什么地方?人间炼狱!陈翛为刑部尚书时亲手炮制出来的炼狱,到了那种地方,他还会有活路吗?

他连连磕头,颤颤巍巍道:“不不不,圣人,臣只是一时犯了痴念,求圣人饶臣一条贱命!”

皇帝狠狠将金案上的笔洗砸到他额上,当即范仲南就被击倒,头破血流。皇帝劈头盖脸的冲着他喝道:“前线士兵的银钱你也敢贪!你可知当年因这笔银钱延误,北齐死了多少无辜将士,多少冤魂至今仍在廊州碱地无人认领!!!”

众人见皇帝震怒,纷纷下跪。

范仲南脸上糊了血,身体和精神极度恐惧,他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圣人,我也是受人指使的啊。我本做地方官,也只是贪些小利,哪敢动赈款的心思,可是那位大人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这样的蚍蜉啊,我一家老小至今还在廊州东躲西藏,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啊圣人!”

皇帝气急了喘着气,刘成山赶忙上来顺背,却被皇帝一把推开了,他厉声道:“谁指使你?!”

范仲南似是从极度的惊惶中抽出意识和理智,他紧紧将头低在地上,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可是他不敢说。当初他发现了自己只是洗钱的工具时,出于自保才会找探子去查对方的身份,可是身份没查到探子却先没了命。

昨夜,有一侍从找到他,传了那人的话来,约他在三生坊见面,说是要将他从这场交易中摘除出来,放他会廊州与父母家人安稳度日。他原本以为是骗局,可一见到踹门而入的人时,他便放了心。

那颗放下的心还没安宁片刻,便又被带到了这个血液粘稠的砧板上。

如今他也明白了,自己怕是早就被人一环套一环的利用了。如今的他就是一条待宰的鱼,放在砧板上谁都能剁一刀,刀刃是怎么都逃不过了,他能做的就只有先被剁头还是先被剁尾。

范仲南一咬牙,拼劲全身的气力磕了一个头:“……是李自,李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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