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日子格外忙碌,试卷堆积成山,天气逐渐转热,教室的气氛也浮躁起来。黑板上的“倒计时60天”格外晃眼,还有60天就毕业了,安蔓茹看着每天减少的天数,心里越来越堵,去林若冰办公室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各科老师紧锣密鼓地收集各类模拟题,原本两周一次的测试也改成每周一测。苏叶笙每周五给高三A班老师开会,各科老师均反映学生状态不错,尤其是安蔓茹。
林若冰能感受到学生们的焦虑,常常在课堂上开些小玩笑,学生们都笑得前仰后合时,安蔓茹只是嘴角微翘,静静看着她,想要把林若冰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刻在心里。安蔓茹看向林若冰时,眼睛里总是亮晶晶的,林若冰常问她“你上课看我做什么”,安蔓茹通常半真半假地调笑,“因为你好看”。
讲台上的林若冰,举止文雅、侃侃而谈,周身闪着夺目的光,在安蔓茹眼中,美极了。她曾经和林若冰说,“讲台上的你,我永远都忘不了”。林若冰听过,还是云淡风轻的微笑,然后说,“傻孩子,时间一长,没有什么忘不掉。”安蔓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可能忘掉,但林若冰,不会。
这一个月简单而温馨的相处把安蔓茹的性子磨平了许多,林若冰的温和、淡雅一点点感染着她,安蔓茹时常想起初见时的林若冰,她那时觉得眼前调笑万端的女人一定像玫瑰般妖艳,时间久了才发现,林若冰是真的应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也逐渐相信“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句话不是骗人的。
许多个林若冰在学校写教案的中午,安蔓茹也没有回家,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认真备课的林若冰,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林若冰有时故作嗔怒,说安蔓茹再看她,就把她赶出去,但从来都只是说说,最多举起书本把脸挡上。安蔓茹见林若冰有些生气,才会低下头安静看书。
安蔓茹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大测小测都是榜首,学校老师和领导都对她寄予厚望,如果她正常发挥,清北不成问题。过去几年,都是高考前报志愿,今年恰逢教育改革,成绩出来后再报志愿,学生们暂时把选学校的事放在一边,埋头于做不完的习题中。
一天课后,安蔓茹给林若冰送作业,趁机和她聊会儿天。
“你在哪读的大学呀?”很长时间之前,安蔓茹便不再称呼林若冰为老师了,一声老师,安蔓茹总觉得疏远。
“就在省内读的师范。”
“噢,那我知道了。我去读你的学校怎么样?”
“不可以。”
“为什么啊?”
“你的分数,可惜了。”
“可我想去读啊,走你走过的路,读你读过的书,坐你坐过的教室,看你看过的风景,以后不叫老师,叫师姐。怎么样?”
“排比句用得不错。”林若冰美目一闪,低下了头。
“那你同意了?”
“不同意。你的成绩,可以去好得多的学校,如果因为我读了师范,我会不安。”林若冰的语气很轻,但用词很重。
“可我想读师范啊!”
“那你可以去北京师范、华东师范,都是好学校。”
“可是……”
“别可是了,这是大事,你不能任性。”
“我如果一定要读你的学校怎么办?”
“你不会的。”
拿未来和前途为难林若冰的事,安蔓茹的确不会再做了。
“好吧。”安蔓茹扁扁嘴,不情不愿,“我再考虑考虑。”
“你想学什么专业?”
“你想让我学什么?”
“你应该问你自己,或者回家和父母商量,而不是问我。”
“可你的想法,最重要啊!”
“你现在还小,不要因为别人的想法影响自己的一生。”
“你不是别人!”
“那我是谁?”
安蔓茹语塞,林若冰的一个问句,把两人的关系打回最初。林若冰的若即若离,安蔓茹真的不懂。
“对了,沐沐她爸回来了,就呆一天,中午我们一家出去吃饭。”
安蔓茹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这一刻还是垮了,林若冰的一句“一家”,轻轻松松让她无地自容。安蔓茹哽住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林若冰的话没有错,他们是一家人,而安蔓茹,什么身份都没有,她又怎么能阻拦呢?
“他就是回来看看,明天回去。”林若冰下意识解释了一句。
“嗯,祝你们用餐愉快。”
安蔓茹回到教室,第一句话就是“楠楠,慕泽晖回来了。”
何启楠愣了一下,而后拍拍安蔓茹的头,说:“中午去吃米线吧,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安蔓茹点点头,确实好久没和她一起吃饭了,和林若冰相处的喜悦让她忽略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好伙伴,安蔓茹心生愧疚。
晚上,林若冰没来看自习,和其他老师调了隔天的班。上午过后,安蔓茹一天都没见到林若冰,她想,慕泽晖回来了,两人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良辰美景,阖家欢乐。安蔓茹努力集中精神,但眼前的书本像着了魔一样,每页都是林若冰的脸,都是林若冰看慕泽晖温柔的眼神。安蔓茹快速翻着书本,但每页都是,每页都是,她躲都躲不开。
“实在受不了,就给她打个电话吧。”何启楠听到后桌杂乱的翻书声,给安蔓茹传来小纸条。
终于捱到课间,安蔓茹跑到走廊,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隔着电话,安蔓茹听到林若冰那边很静,静到自己连话都忘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