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内侍应道,继而趋步上前,掀开帷帘,扶赵珚下了车。赵珚站稳,转身向沈浔伸出手,柔声道:“太傅,且扶着朕。”
沈浔并未拒绝,握住女帝的手,缓步下车。
建章台利用地势坡度所筑,乃溱国皇宫最高处。每逢战事,天子送将出征或迎军归来,都会登台。建章台踏道二十七阶,拾阶而上,立于台顶,帝京方圆几十里亦尽收眼底。赵珚紧紧握住沈浔的手,道:“太傅随朕来,慢些走,留心踏阶。”沈浔见女帝一副谨慎模样,不由轻笑:“臣非老妪,陛下何须如此紧张。”这话说的,赵珚小脸一红,嗫嚅道:“朕只是……关心太傅。”沈浔唇角弯了弯,未再答言。君臣二人,赵珚在前,沈浔在后,赵珚牵着沈浔的手,一齐登上台殿。
赵珚轻呼一口气,望着沈浔道:“太傅,累不累?”沈浔体弱,平日也很少登高,微微有些气喘。她转头望着女帝脸庞,见她一脸关切模样,轻轻摇头道:“不累。”
赵珚含笑,牵着沈浔的手,走近前端筑台,只见帝京城八街九陌纵横交错。溱国习俗,岁除通宵点灯直至上元。此刻,千家万户皆点亮灯笼,悬于屋前,从高处望去,甚为壮观。纵使沈浔见识颇广,也被此景震撼到。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沈浔望着,面露微笑,暗夜里的灯火,映照在她如玉脸庞,如天上月华般美好。
赵珚望着沈浔神色,亦觉开怀,轻轻说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当如是!”
沈浔听言,静默片刻,转身问女帝道:“陛下此刻邀臣登建章台,不只是想让臣一观美景吧?”
赵珚颔首,目视沈浔,极力平复心绪,缓缓道:“朕有一事,欲告知太傅。”说罢顿了顿,趋前一步,离沈浔更近。“太傅才华横绝,自幼博览群书。闲史野记,不乏记录奇闻异事,想必太傅也曾阅得。”
沈浔听着,心下一滞,她似乎预感到女帝欲说之事一定非同寻常。正暗自寻思,只听得女帝继续道:“朕欲言之事,非常理能解。但,句句属实。太傅听后,且莫惊慌。”
沈浔一向沉稳自持,遇事冷静对之,可听了女帝这番话,心下也难免掠过一丝慌乱。但她向来隐忍,情绪不外露,面色依然平静如故。她思忖片刻,朱唇轻启,道:“陛下且说。”
赵珚平静地看着沈浔,目光深邃,半晌,缓缓开口:“朕,并非……”
“陛下!”身后一声疾呼,猛地打断了赵珚的话。赵珚和沈浔同时转身,只见郎中令霍棋焦急奔来。霍棋喘着粗气,步至二人跟前,施礼道:“见过陛下,见过令君。”
沈浔见状,料想必是出了急事,忙问:“郎中令何事惊慌?”
霍棋抬首,看向沈浔时,这才瞧清楚沈浔青丝高髻,头戴金色华胜,大氅下一身浅紫色曲裾。他平日里见到沈浔都在朝堂之上,沈浔一袭墨色广袖官袍,加之她一向清冷,处理国事又果断决绝,朝堂上的沈浔总让人觉得内敛淡漠,甚至望之生畏。可今日……沈令君这般装扮,竟如此端丽非凡,有着女子的温婉。
霍棋看着沈浔愣愣出神,暗叹沈令君容貌太美。一旁的赵珚不禁皱眉,上前一步,面色不悦地挡在沈浔面前,道:“太傅问你话呢。”
霍棋这才回过神:“臣方才入乐央宫,听秦氏道陛下与令君在建章台,便赶来此处。臣收到急报,北戎兵前夜突袭朔原郡,百姓伤亡惨重,边境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