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转身,看着女帝一脸真诚模样,顿感欣慰,她未说出心中所虑,反问女帝道:“郎中令所奏,陛下之意如何?”
“此事,蹊跷。”赵珚毫不掩饰心中所思。
沈浔颔首,微微笑道:“陛下说说看。”
赵珚道:“太尉掌一国军事,郎中令掌皇庭中央警卫。边境告急,急报未呈太尉衙署,反呈于郎中令,这不合常理。”
“不错。” 沈浔弯起唇角,赞许道,“那,陛下认为,是何人在搅这浑水?”
“哼……”赵珚轻哼一声,道:“自是——豫王!”提及豫王二字,赵珚咬牙,目光含恨。上一世她沙场中箭,定和豫王脱不了干系。此刻,竟又生事端。
“陛下所想,和臣一样。” 沈浔走近熏炉,轻抚炉顶凤鸟,“幕后操纵之人,必是豫王无疑。只是,臣有几处疑惑,思虑良久。”
“太傅说来。”
“其一,豫王上书,以面呈贺礼为由,坦言入京。臣疑惑之处在于,若他想举事谋反,起兵即可。先呈奏疏,无诏入京乃是大忌,朝廷必然警惕,如此,岂不是让帝京有所防备?若他想派人暗中行刺,更不应呈书上奏,朝廷收到上书,定会加强陛下周边警卫,行刺如何得逞?”
“其二,据臣派入豫王府门客传书,豫王在府内并无异常,他亦未搜得豫王通敌罪证。臣想,门客为隐藏身份,自不能时时探查。豫王老谋,亦不会轻易被人发觉罪证。他虽未大张旗鼓,但,肯定已有所谋。是以,豫王计策究竟是何?”
“其三,自先帝祁连一战,校尉孙尧一直不知所踪。臣命人多方查访,均无所获。臣忧心,这孙尧定是在暗中,与豫王一道,有所谋划。孙尧勇武,箭术了得,此人可谓是极大隐患。”
“其四,便是今日之军报。今日岁除,郎中令乃皇庭警卫首领,定是值守宫中。奏报之人不报太尉而奏于郎中令,似是想让陛下立即获知此讯。若边境告急是真,朝廷定然增派援军,如此,京城军力便会有所减弱。若边境告急是假,探明实情费时费力,帝京到朔原郡马不停蹄少说也要两日。并且,幕后之人或许在赌,朝廷宁可信其真,也不会置边疆百姓于不顾。”
赵珚沉思,沈浔所言亦是她心中所忧。那日在天禄殿,她曾问沈浔,豫王近日是否有动作。如此看来,沈浔当时为了安慰她,只道已布置妥当,而未将心中所虑全数说出。赵珚暗叹,她早该问的,而不是让沈浔独自承担所有忧心与焦虑。
寻思间,听得沈浔继续道:“臣思虑良久,豫王如此布置,定是为扰乱视线,让朝廷处处设防,牵制精力。皇宫内廷,陛下身边,周边要塞,边境数郡,都不得不布防。而后,他在暗中伺机行动,于臣等未料想处,突然出击,攻于不备。这未料想之处,臣必定要先一步寻得答案,不被眼前事蒙蔽,才能不让豫王得逞。”
赵珚凝视沈浔脸庞,认真道:“这些话,太傅早该与臣说。朕虽未亲政,却时时想着,与太傅分忧。太傅切莫将朕当做幼童,朕乃天子,应有所担当,亦有能力担当。”
沈浔闻言,心下动容:“臣知。陛下乃明君,臣民之福。陛下亦莫忧心,有臣在,必护得陛下周全,守住溱国江山。”
“太傅……”赵珚哽咽,“朕与太傅一道,并肩而战。”
言语间,霍棋与陈砚来见。沈浔将方才与女帝所言告知二人。君臣四人商议对策,只是,敌在暗,目前除了防守,极难应对。待霍棋与陈砚离去,已是深夜。溱国祖制,新岁正旦清晨,百官入朝,国君接受朝贺。其仪,夜漏未尽七刻,钟鸣,受贺。二千石以上,上殿称万岁,举觞御坐前。待群臣贡贺完毕,天子赐酒食,举行九宾散乐。
赵珚不忍沈浔劳碌奔走,于是道:“太傅不若留宿宫中,今夜莫再回府。夜已深,不多时又要上朝。”
沈浔应允。她与上一世的赵珚常常议政至深夜,未免奔波,便留宿宫中。乐央宫偏殿有一处便是为沈浔所设,一切物品皆按沈浔喜好布置。沈浔命人回尚书府取朝服,自己去沐浴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