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珚沉着脸,怒容满面,疾步走至乐央宫议事偏殿。值守宫人从未见女帝如此震怒,皆惶恐不已,赵珚过处,跪倒一地。
赵珚先前思及沈浔,猛然醒悟到,贼人目标恐怕正是朝纲独揽的尚书令,继而想到沈浔散了朝会,已乘轩车经郊道去往沈宅,顿时惊怕不已,忧心沈浔毫无防备,在未曾布防的郊道被贼人擒了去。后又一想,自己既能思虑到这一层,沈浔或许已然料及,那么,以沈浔之谋,必会定下大计。于是唤来霍棋对证。果然,沈浔竟借此机以身犯险,设局诱敌。虽然听得霍棋禀报,得知事前已按沈浔嘱咐,安置中郎将佯作家奴护卫,赵珚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内心依旧慌乱不已,此计终究太过凶险,如若,营救不及,致使阿浔遭贼人所伤,甚至……赵珚不敢往下想,她又怒又急,重重一拳击打在身旁案几,朝身后宫人令道:“传太尉陈砚,尚书左仆射崔宁之,还有……霍棋,速来此殿议事!”
宫人一惊,新帝继位,还是头一次如此肃然下令,那浑身散发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王者之气,恍惚间,似是让人见到了先帝……宫人不敢耽搁,急急领命前去。
不多时,三位臣子已至议事殿,除了霍棋,其余二人,皆满腹疑问。天子亲自召唤,且不见沈令君在旁,还是头一次。眼见面前女帝面色不虞,气场冰冷,二人疑惑之余,皆略为不安地,向女帝施了礼。
赵珚面色依旧阴沉,瞥了霍棋一眼,沉声道:“速将令君被劫一事,向太尉并左仆射道来。”
陈砚、崔宁之一听“令君被劫”,心跳突漏一拍,顿时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霍棋抿了抿唇,拱手一礼,向二人言道沈浔设局诱敌经过。二人闻言,大吃一惊,当朝尚书令被掳,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他们怎么都未曾想,沈浔竟以自身为诱,欲寻得突破,将贼人剿灭干净。
陈砚乃沈浔祖父沈炤门生,与沈家关系颇为密切,听闻沈浔被掳,焦虑万分。他首先开口,急急问道:“眼下可有何线索?”
霍棋从袖中取出中郎将魏骏带回的箭簇,置于案几,道:“此为贼人射出之箭,不似溱国所有,还请陈太尉定夺。”
陈砚忙取起箭簇,托在掌心细看,赵珚亦探过身来。陈砚仔细查看了箭簇形制,用手指轻抚箭簇表面,又弹了弹箭头。继而转身向女帝禀道:“陛下,依臣之见,此箭簇乃属北戎,且并非一般兵士所能拥有。陛下且看……”陈砚说着,将箭簇顶部呈于赵珚,“此箭顶端有锋刃,后面有铤,铤部上端带有葫芦形物,上有小孔数枚,射出时可发出声响,传说此箭为北戎先祖莫都王所创,名为响尾箭。此箭历来只有北戎王族及其亲卫军方能使用。”
赵珚上一世曾亲征沙场,看了箭簇,心下亦已明了,只是碍于目前身份,箭簇来历由陈砚道出更为妥当。赵珚皱眉:“如此看来,此事不仅涉及豫王一众,与北戎王族亦有关联。”
崔宁之道:“陛下,先前令君已有所疑,道是豫王通敌北戎,先帝中箭便是豫王与北戎串谋,再密令校尉孙尧为之。看来的确如此。”
“既是王族用箭,贼人何以大意将箭簇弃于原地,岂不是留下物证,让臣等知晓身份?”霍棋疑惑道。
赵珚冷哼一声:“知晓劫走太傅之人身份定和豫王及北戎王族有关又能如何?光凭此箭,根本无从获知太傅被劫至何处,无法设计营救。”赵珚口中说着,心下思索,豫王一众定是念及新帝年幼,企图趁其根基尚为稳固,举事夺权。掳走沈浔,朝中无人主政,定会方寸大乱,到时再以沈浔为筹码,迫使朝廷交出大权。哼……可他们可千算万算,怎样都不会想到,赵珚她,已得重生。
陈砚听罢赵珚所言,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转而看向霍棋:“郎中令可还有其他线索?”
“议郎郭予佯装中箭,尚为归来复命,想必正在暗中追查。”
“其余中郎将呢?可否唤来问话?”
“霍棋这就唤来。”
魏骏去往沈府呈送信函尚未回来,霍棋唤了另一名中郎将,名叫张遂。
没等陈砚开口,赵珚便急急命道:“速将太傅被掳经过,细细说来,任何线索,都不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