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射出的嗖嗖声始终未停,但比开始时却弱了不少。
“真是大手笔啊,”沐晚感叹道,“这么多的弓箭手。”
“是啊真是大手笔啊,真应该好好谢谢这个人,等下这些装备就是我们的了。”
“真是精打细算。”沐晚哼哼道,“不过他们选在这里进行埋伏,还真是奇怪啊。”
安定军驻扎的地点与皇城相距并不远,所以如果中途遭遇埋伏,也能及时通知救兵前来支援,而且两侧道路上的树木并不茂密,不是一个适合埋伏的好地方。而且想要在皇城范围内悄无声息地安排这样一场大规模埋伏行动也并非易事。
“他们是在确信我们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发起的突袭。”
之前传令官带来的口讯就是不许他们配利刃进宫,因此所有长剑都换成了装饰剑。
“国王要杀我们?”沐晚脱口而出。
“不,是另一位皇室成员,或者说,是两位。”顾月沉冷笑,“所以我才说咱们这位陛下已经逐渐失去对日轮之国的掌控力了。”
顾月沉的指示是继续等。不过到底是等到对方的箭射完还是等到援兵来,就要靠人意会了。
“如果撑不到援军来呢?”
“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冲出去了。”
“赤手空拳?”
“谁说我们没有武器了?”
顾月沉敲了敲车厢底层,掰开一条缝隙,露出藏在里面的兵器。
“车厢里藏着兵器,罪歌也在,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在睡觉啊。”
沐晚被噎住了,他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困得迷迷糊糊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马上换了一个话题,“那想杀我们的另一个王室成员是谁?除了那个王弟。”
“王妃呀。”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回来了的女人?”
“嗯。王妃出身自一个名门望族。我不清楚她是如何让自己的家族重新接纳了她这个废棋,不过,她唯一能作为筹码的,就是她的身体了。我想,她大概是又有身孕了。”
“哈”
“十有八九是王弟的吧。”
沐晚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喜欢突然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享受别人惊讶与疑惑的兴趣真是恶劣。
“王弟有一个儿子,不过他对他这个儿子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至少,传言是这样说的,他觉得那孩子太怯懦,还将他赶到远方去了,他想要找一个更合适的继承人。与王妃的家族结盟,无疑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至于王妃和王弟是怎么旧情复燃的,你要听听我的猜测吗?”
“算了吧,”沐晚摆摆手,果断拒绝,“我对王室秘辛没什么兴趣。”
但顾月沉还是说了下去,“王妃离开寺庙就是信号。说不定…过几天就会传出国王骁勇不输当年,与王妃干柴烈火的传闻了吧。”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
“像个喜欢议论的长舌妇?”顾月沉低笑一声,“沐晚,你要知道,只有掌握切实有效的情报才能让你每一步都占尽先机。”
沐晚不知道的是,顾月沉虽然能言善辩,但也不是对谁都会侃侃而谈,细述自己的计划。虽然顾月沉对沐晚说的这些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计划都隐没于水下的冰山。可除了沐晚,哪怕只是少许真心,也没有谁能让他有这般的倾诉欲望。
“这些贵族就是吃饱了撑的,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沐晚大声抱怨。
“权力的斗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沐晚发出一个哼的鼻音,“既然你都猜到对方会来刺杀你,为什么不提前干掉他们?”
“王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过…我想看看另一个老狐狸的态度。我需要守旧派的支持。”
沐晚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压到顾月沉,虽然凭他的那点重量压到也没事。他把脑袋埋到对方的肩颈处,叹息道,“真累。”
他不是在说自己累,而是再说顾月沉活得真累。
顾月沉抚着沐晚的后脑,两人之间过于和平温馨的气氛又让沐晚觉得不自在起来,于是他开口道,“现在有个更紧迫的问题要解决,再不想办法的话,我们就要被扎成刺猬了。我可不想这样和你串在一起。”
“不急。你听,声音停了。”
沐晚马上明白了顾月沉的言下之意。
透过车厢上的空洞,他看到装备精良的杀手们拔剑围了上来,幸存下来的成员已经和他们短兵相接。
沐晚从箱底抽出罪歌,然后冲了出去大杀四方,“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我的剑。”
*
待到一切快要结束的时候,顾月沉才慢悠悠的从马车里走下来。即使周围鲜血与残肢齐飞,哀嚎声不绝于耳,但顾月沉依旧神态如常。
他是这幅由鲜血与黑暗涂抹的画卷中唯一的白,唯一的光。
他缓慢前行着,持剑的手轻轻挥动,就像用手挥去蚊虫那般轻松简单,但他每一剑落下,就有一条生命匍匐在他脚下,灵魂湮灭于黑暗之中。
他站在场中央,却没有任何人敢再靠近他。并非是畏惧死亡,而是无法承受这个人身上的光芒。
顾月沉的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敌人,紧紧锁在沐晚身上,目光中透露着赞赏。
他粗略地在四周一扫,大致掌握了目前的状况。从装备上看,在前方冲杀的大约是他们雇来的佣兵。至于□□手,他们战甲上镶嵌着的家纹的部位被泥土糊住,很显然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来历。而且他们的战斗并不积极,似乎准备随时撤退。
由此看来,他们的主人虽然参与了这次袭击,但似乎还有自己的打算,王弟并没有完全得到对方的支持。
但现在也不能妄下结论,只有和王妃的家族接触后,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不过,现在至少要先展示安定军的实力,才有谈判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