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什么,他很想知道顾月沉的答案,但是也很害怕听到答案。如果是顾月沉,一定会杀了他吧。但是岁无的存在又让他抱有一丝希望,即使自己将来不幸成为鬼,若能像岁无那样战胜自己的心,一定,一定也能被再度接纳的吧。
顾月沉听到沐晚的话后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沐晚低着头的时候,顾月沉只是看着沐晚,不知道在想什么,眸色渐深。
“睡糊涂了就喜欢说些胡话,没事了,不用回答我的。”沐晚摆摆手,抢在顾月沉之前说。
顾月沉只是郑重地摇了摇头,直视着沐晚,“如果你将来成为了鬼,四处为恶,那你将会成为我梦想之路上的绊脚石,必将灭除。”
“…”
“不过我相信沐晚不会的。”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吗?”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
*
即使沐晚的情绪在那晚后变得不再高昂,但他还是很享受和大家一起过年的滋味。以前都是他一个人生活,没有过年这种概念,无非就是街道上都早早的关了店,他就得早早屯粮和水。
过年期间,大家来串门的频次也多了起来,他和其他人的接触也变多了。对于苏纨兮,还是老样子。让他稍感开心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缚刚没有像以前那样仇视自己了,逐渐两人还有了交流,虽然更多的是缚刚向沐晚各种打探苏纨兮的事情。沐晚就弄不明白了,他现在是顾月沉的近侍,又不是苏纨兮的,难道不应该问他关于顾月沉的事情吗?他还发现,原来缚刚虽然不擅长面对面决斗,但是却是一个顶尖的弓箭手。
至于宋奕,沐晚总是看不透这个人,就像顾月沉一样。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人还是很像的。不过,宋奕似乎很喜欢听一些小姑娘的八卦闲谈。
而对于他来说,收获最大的,是增加了对岁无的了解。
有时候他也是很佩服自己,一个没什么耐心还有点小暴燥的人,竟然非常和平地和岁无有了一场交谈,甚至还向苏纨兮学了点手语方便交流。
当他对岁无了解得更多了之后,他对岁无更多的不再是敬佩,而是心疼。
这么瘦弱的孩子,却要承受鬼血的非人折磨,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实在是不能承受之痛。生活在战乱交界区就已经够凄惨的了,生活窘迫,不得不移居深山躲避战火,就因为他当时向父母哭闹着还想吃一次早上集市上看到的糖葫芦,孩童的声音在夜晚吸引了在附近觅食的鬼族,引来了祸端。当他被顾月沉救下时,小小一只,倒在血泊里,身边是双亲支离破碎的尸体。而咬过岁无的鬼却躲过了顾月沉的攻击,消失在了夜色里。如果顾月沉再来得晚一些,岁无大概就被吃掉了。
不过那鬼既然能从顾月沉手上逃脱,能力应该不低。
以上是苏纨兮告诉沐晚的。因为岁无自从鬼血中觉醒后就渐渐失去从前的记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岁无”这个名字是顾月沉给他起的,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过去的岁月就是一片虚无。不要回忆过去,舍弃往昔活下去吧。
岁无恢复后就变得呆呆的,不哭不闹,也不说话了。不过经苏纨兮诊断后,岁无并没有丧失言语的能力,他一直向哑巴一样沉默着,只可能是他再也不愿意开口说话了吧,长此以往,到现在,恐怕已经的确和哑巴无异了。
沐晚于是带着糖葫芦去找的岁无,虽然吃糖葫芦对现在的岁无没有什么作用,但他也没有抗拒糖葫芦。相反地,他吃得很开心,就好像想吃很久了一样。
当他吃完后,他才开始看着沐晚,意思是沐晚可以和他说话了。
沐晚问了他关于血液方面的事情,但是岁无也描述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每当自己战斗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体在发热,血液在燃烧。
这种感觉沐晚也有,不过更多地是一种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的畅快感。
一番比划之后,沐晚感觉岁无也不是看起来那样不可接近,比起之前目睹岁无进食时岁无的眼神,现在要好太多。因为沐晚在离开前,岁无拉住了他的衣角,看着沐晚,不说话。沐晚废了一番周折之后看懂了岁无的意思,他想再吃一根糖葫芦。
沐晚叹了一口气,“岁无啊,糖葫芦我这次只买了一根。”
岁无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沐晚摸摸他的头,“岁无,你想重新学说话吗?”随即展开了顾月沉教他的诱惑模式,“学得话,我每天都给你带糖葫芦哦。”
说完后沐晚就有一点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人,自己从来没有教过谁什么。再加上顾月沉教自己识字那会儿,自己学得也不是很顺利,让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也产生了质疑。
岁无抬起了头,犹豫了一会,最后缓慢地点点头。
沐晚果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尽职尽责地教,在填鸭式教学下,岁无能缓慢拼读出大家的名字了,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虽然这个结果沐晚还算满意,不过岁无喊他的时候只会说“糖葫芦”,让他有点头疼,大家还会在旁边偷笑,弄得沐晚非常的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愉快的年关过去了,沐晚的小钱袋又充实了,不单单有顾月沉给他的工资,他还在过年期间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收到了韩婆婆的给压岁钱。他一份,岁无一份。别人没有。
他在一清早离开了顾月沉的宅子,去往镖局寄钱。这是他的惯例。这次他还加了一封信,他希望沈心她们过了一个好年。
当他刚跨出顾宅的大门,就被横出来的一只手拦住了。
是缚刚。
“起这么早,去练功?”缚刚瞟了一眼沐晚手中的信封,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说,“莫非是想要通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