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竹······之竹······”燕语默感觉到一只手停留在自己的额头上,有些冰凉。
“嗯,我在。”张舒看着她迷糊中的模样,就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不停地用头蹭着他的衣袖。这丫头,怎的就落得如此狼狈,若不是燕王暗中下的令,她此刻恐怕还躺在那瓢泼大雨之中,只是这般用心良苦,她又知不知呢?
燕语默紧紧地抓着手中的被角,又是那个梦,她在血泊当中不停地奔跑着,只是这次她看到的尸体更加的清晰,当一个无头尸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她下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
白衣人影也被她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急忙抱住了她:“小一,不怕不怕,一个噩梦而已,不当真的。”
她半梦半醒地感受着这个怀抱,有些想念的温度,还有那熟悉的梅香。她将脸紧紧贴近他的肩膀,她知道现在是个重逢的时刻,应该是浪漫缠绵的,可她忍不住,她想听他亲口说。
“之竹,他们说血棂教的教主几年前血洗了藏剑宗,他们说的可是你?”
“是我。”抱着自己的那双手丝毫没有变化,但她很想听到他说不是。
“所以那七十多条人命,是你一人所为?”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张舒放开手,看着她的双眼,一瞬间眼神里冷了几分:“所以,你很在意?”
“在我的那个世界里,人是生而平等的,杀人犯法自由法律的裁决,生死不是由他人掌控的。你知道的,我接受不了杀戮,七十对我来说是生命,不是数字,不是战绩。”
“当你真正面对杀戮的那一刻,你会知道一切法令都没有用,他们从不维护弱者。”
她与他对视着,他们明明那么近,却又好像有些远。她感受到他话里的坚定,一个只信奉自己的人该怎么去说服,她没了主意,可这是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不是逃避便能解决的。今日过去了,那明日呢?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活下来的孩子,目睹了你灭门的全部,他若是长大了前来寻你报仇,又当如何?冤冤相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想过么?”燕语默希望他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哪怕尝试着去接近也好。
张舒冷笑着:“呵呵,他既寻来便寻来,若我死了是他功夫了得,天理循环我无话可说。若我活着,那他定是活不了了,我自会替他寻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葬了。”
“我不想和你争吵,但在这个事情上,我想我们没有解决的办法,我找不到好的方法。”她有些崩溃,她也真的寻不到折中的法子。
“因为这个,你要离开我?”
她低下头,无力地说着:“不是的,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仔细想一想。”
“那些药材我已经寻到,过几日便可练成,等制成了丹,我会差人送到你府上,兴许你也不愿再见到我了,毕竟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不是么!”语落,他便转身离去。
他不想听下一句的解释,他怕会真如他所猜的那般,他接受不了就此分开的结果。又怕接下来会是无穷的争辩,若他所说的话伤到了对方,他更不忍心。
燕语默有些后悔不该问这个问题,明知道会惹来不快,她很想留下他,告诉他其实她很想他。她从腰间拿出那枚令牌,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个棱角分明的痕迹就这么印刻在手上。明明最讨厌误会解不开的感觉,却也只能这般无奈地任由事态发展至此,如此可笑!
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失望、无助渐渐化作冰冷,一如自己最初遇到他那时的模样。原来得到过后以为自己又将失去才会真正的失落,可自己不想失去,也不愿让他失去。
燕语默掀开被子,起身冲了出去,跑进瓢泼大雨之中,她只知道她想见他,除了那些难解开的分歧,她还有很多好听的话没有告诉他。
她用尽全力从从墙边翻了过去,她在街上一个店家一个店家的询问着,去苍山的路该怎么走。只觉着脚步越来越轻,而头上却越来越沉,终于支持不住晕倒在了城门口。那抹白衣仿佛就在城门的那边,可她却叫不出声,叫不住他。
一辆黄色的马车停在一边,车上的人急忙跳了下来,将她拦腰抱起,抱进了马车。
“默儿,你怎的这般傻,还发着烧便跑了出来,他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北莫尘用自己的衣袖擦着燕语默脸上的雨水,她的脸上烫的异常,他急忙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
“之竹······之竹······”燕语默抓住衣袖的一角,呢喃着,“不要走,我还有······还有好多话没说······”
北莫尘有些气恼,却还是心疼地帮她擦着头发上的雨水,任由她将自己认成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