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算子坐在一张高背的太师椅上,大背头梳得油亮,眼睛上戴着一副老式圆形的黑墨镜,手时不时抚一下长须,一副飘飘然世外高人范。
绝对想不到,一个月前他还在市中心的天桥上,被风吹的缩手缩脚。
周算子面前一张不大的长方桌,桌上一茶杯,一签筒;整洁简约,似乎又不简单。
只可惜,叶子指着的一块亚克力塑料牌子,有些破坏氛围。
牌子印着支付宝、微信的二维码,上面一行字写着“纯属游戏,仅供娱乐”,下面一行字是“打赏随意,不给也行”。
长方桌边上还立着块一人多高的木牌,上半部分是一个黑白相间的太极图,下半部分是经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何欢写的一首打油诗:
“空空山上,问道亭前;
“清风拂面,芳花满园;
“人生俗世,卦解尘缘;
“天意难测,闲坐陶然。”
陶清晃悠过去,随意的抽出一支签,看到“仅供娱乐”的下方有个“损”字,于是扔到周算子的面前,带着讥诮的笑意道:
“我也问一下路。”
周算子将眼镜拉下来一些,却未看签,倒是细瞅了一眼陶清,复又戴好,拈着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
“先生胸中自有丘壑,又何必问道于盲?”
何欢内心暗叹,这周算子,不当演员可惜了。
“你又没瞎,怎么能算问道于盲?”陶清笑意不变,反问了一下,道:“你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本来也不信。”
“既然如此,”周算子又拉下墨镜,举着签子看了一眼,说道:
“那老朽就随便说说,错了勿怪;
“人呢,登上过高山,来到小土坡,肯定有落差。鱼呢,从大江大海里来到小河沟,肯定游得不自在,但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的戏剧。不要说人,山也会倒,江河也会干……”
对,何欢想,谁又知道你几天前还在天桥上呢?
说着,周算子用手指着木牌继续道:
“天意难测,天道无常,这个道,谁也说不清楚,我坐在这,也就是份工作,听何总的安排,和游客聊聊天;
“不过老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以呢,得失成败,换个角度看又不一样;
“但是,有文化的人,过去叫君子,内心都有一套自己的信念,至于这位先生,你信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总会相信某些东西,那就行了。”
说完,周算子喝了口茶,扶好眼镜,靠在太师椅上,继续摸着假胡子。
陶清在身上口袋里乱摸一气,边说道:“话说得还不错,卦就是乱解了,算了,看你也说了不少,打个赏吧。”
他终于摸到了一张钞票,看也没看,扔到桌上。
周算子眼睛盯着那100块,手掌却向外虚推道:“不收现金,请用微信或支付宝。不付也行,我拿何总的工资的。”
何欢拿起钞票,递回给陶清。
“那就算了。”陶清接过钱装回口袋,并没有掏出手机扫二维码,无所谓的说道,就和何欢等人继续顺着廊道向前走去。
周算子的嘴角不易察觉得抽动了一下。
王丹丹最后介绍道:“陶台长、叶子主持人,景区景点到这里就结束了,那边我们景区还没有开发,往前走就是回去的路了。
“很好,很好,”陶清满意的点点头,似在回味一般的说道。
回去时,再次路过半山茶馆,陶清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要不要再去喝杯茶?”何欢问道。
“不了,不了,下次吧。”陶清笑道:“不过月儿确实长得漂亮。”
叶子一副看色狼的表情。
“其实好东西可以藏起来,”陶清也配合着色迷迷的笑道:
“何总,我又有了一个想法,你们是不是也搞过摄影大赛?肯定有人拍月儿的,这月儿啊,很快在大港城都会有名了;
“我看那个茶馆包厢也不会有人坐的,你可以让月儿待在包厢里做茶道,收高价;
“外面的花儿,也不用表演个不停,半小时一次就行了。我想肯定会有很多游客坐在那等着看的。”
何欢恭维道:“陶台长做生意门清啊。”
陶清摆摆手道:“从来没做过生意,就是个馊主意罢了。”
叶子表示同意的点点头。
几个边走边聊,何欢一直将他们送到车上。陶清坐上叶子的车,叶子开车前,还对何欢说道:
“何总,记得来音乐台做专访啊。”
何欢笑着点头答应。
路上,叶子一边开车,一边感慨道:“想不到空空山还有这样一个神话。”
“还在回味那个神话?”陶清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了叶子一眼,缓缓道:“那说明你没有真正理解那个神话。”
“什么意思?”叶子疑惑道。
陶清笑而未答,葛优式躺倒在后座上,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喃喃道:
“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