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气压一沉,长敬等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抬头一看,整个天空都像是染上了晚霞的颜色,血红一片。
吴杳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躬身,吐出一口热血,要不是被长敬和林瑶拉住,险些跪倒在地。
她捂住疼痛的胸腔,那种仿佛被人捏住心脏的感觉令她永生难忘,连耳边伙伴们的声音都忽远忽近,听不分明,许久之后,她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山河珠……破了……”
所有的人心都是一紧,破的不止是一颗假的山河珠,还有幻梦,这意味着祁珩发现真相了。
长敬一把扶起吴杳,急道:“快走!”
盛安宫的城门就在离他们不过数十米的地方,只要走出这里……即使可能依旧会被祁珩追上,但至少不像在盛安宫内一般完全受他操控。
只要离西殿或枕月舍更近一点,他们就有救了……
然而,就在他们身后。不,应该是说整座庞大的宫殿之内同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千斤重压朝他压迫而来。
“欺君之罪,你们还想逃?”
希望就在自己眼前被打破是什么样的感觉?
祁珩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山河珠,以为天下尽在他手,可是这个梦碎了。现在,他要这群胆大包天的人也尝尝这滋味!
城门处的守城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的意识却好像突然陷入了极度困乏的状态,身体也不再受自己控制,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不听使唤地行动起来,先是集体走向城门,将重达千斤的城门缓缓推合。
接着,他们就举起长枪,背朝盛安宫,仰面于天,噗地一声将长枪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锋利的枪头从背后穿出,牢牢地钉在了城门之上,血洒一地。
一个又一个,无数带着长枪的守城人用自己的身体封死了城门,也断绝了宫内,仅一门之隔的人的希望。
长敬等人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城门下的鲜血一点点向他们蜿蜒而来。
雷介被这一幕所震,回过头,朝着那金顶大殿高喊:
“祁珩!你今日乃至此生所为,恣意妄为,草菅人命,皆有违天道,你枉为一国之君,你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祁珩依旧没有现身,可他的声音无处不在。
“呵,对得起天下百姓?雷介,你敢说你们枕月舍就对得起天下百姓了吗?”
长敬听得一愣,这是什么话?
枕月舍本就是织梦渊的分支,即使分离出去了,也依旧独立于皇室,其所行宗旨依旧是与织梦渊相同,为民安,为民益。
枕月舍怎么会对不起百姓?然后这个问题并没有像长敬以为的那么简单。
雷介两眼愤愤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祁珩的话。
“你们织梦渊,枕月舍要是没有我们皇室支持,能有今天?”
“什么狗屁天道、仁义,不过都是你们欺骗世人的花言巧语罢了。”
“你们与我有什么不同?你们不贪权?不恋名?”
“说到底,你们比我更卑劣,我祁珩所求,天下人皆知,我有什么不敢说,不敢做。而你们……”
“穿一身黑衣,不过是为了掩盖你们同样乌黑的一颗心罢了!”
林奕再也听不下去,挣脱林瑶和赵清语的搀扶,朝着大殿激走数步,破声大呼:“祁珩!你休在那里泼脏水,你杀的人、造的孽还不够多吗!”
“你想要夺那天下,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否则,你这一辈子都不过是偏居一隅的无能皇帝,百年后史载也不过寥寥!”
林奕的话在偌大的宫殿里甚至没有传出去多远,他们每一个人在这里都显得这么渺小。
他们知道,祁珩听见了。而祁珩所说的话也就如一把利剑,刺入了他们本以为固如磐石的心,那里放的是他们坚信不疑的信念。
“那就如你所愿,我会一个、一个地踏过你们的尸体。你们就在这里亲眼看着,自己和同伴是怎么死的吧。”
祁珩的最后一句话顺着豆大的雨滴砸在他们身上。太阳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沉落,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狂风和暴雨。
长敬低头对吴杳轻声问了一句:“还坚持的住吗?”
吴杳放下捂住心脉的手,未答,只利落地握住银剑作为回应。
长敬再看向林奕被折断腕骨的右手。林奕明白他的意思,毫不在意地一笑,说道:“我这回倒是与吴姑娘一样,都要用左手战敌了。长敬你放心,控梦术我一只手也能施展。”
赵清语与林瑶笑不出来,但也同样是朝长敬重重点头。
这场战役,事关生死,而他们都无条件地选择相信同伴,相信他们一定都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长敬最后转向雷介的方向,他一个人站在大雨中,所有的枕月舍门人都在他们准备离开大殿的时候,就先一步撤离,那些人甚至可能不知道现在所发生的事。
“雷掌柜,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分头作战。我们负责与祁珩周旋,你趁机寻找其他出路。只要我们能破开他的梦境,我们大家就都能走出去。”
这分明是将他排除在外的方案,看似他的任务最轻,也最容易求生,可是也非常明显地说明了他们不再信任他。
雷介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反驳,只说了句好,然后认真地看过他们每个人的脸,最终转身朝着最西侧的角落走去。
接下来,就是他们五个人的生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