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苪南公主缓缓上前一步,走到了长敬身侧,朝众人开口道:
“吾兄儿时曾与我在盛安宫奔走玩耍,但有一次意外在宫殿内走失,母后找到他时,他就摔倒在城墙脚下,御医诊断后说并无大碍,未曾想……”
苪南公主突然抬手掩面,传出低低的哭音来,似是真的在为祁珩儿时不幸的遭遇伤怀自责。
皇后此时也突然开口,“圣上他,他总在夜晚一个人走出寝殿……”
没有人说祁珩是因为小时候的摔伤致使大脑受伤,也没有人说祁珩长期就有梦游和失常的举动,但“祁珩因为旧伤发作得了失心疯”的结论就这么出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底下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就是苪南公主想要达到的目的。
在不损害皇家颜面的前提下,让所有人都觉得祁珩不再适合做这个皇帝,且没有任何谋害国君的贼人。
如此瑞王和巍王的起兵就失去了名头,即使打进了京都城,也不得民心。
现在就差一步了。
让所有人都坚信这个结局的办法就是让人觉得这是天意。
唯有天意不可违,不可逆。
长敬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又出现了吴杳问他的那句话。
“李长敬,你怕做罪人吗?”
谁也不是圣人,孰能无过?
“我是枕月舍门人李长敬,圣上失智时我就在他身侧。”
“那日在盛安宫前,我见到了天降异象,是天神带走了圣上的神智。”
还没等大家感到震惊疑惑,这天色便是像在回应长敬所言一般,明明是在红日当头的时刻,却忽然飘来一朵巨大的乌云,遮盖了日光,投下的阴影将整座盛安宫与宫前的人群全部笼罩在内。
吴杳出手了。
每一个人都清晰地看到了第一滴雨地落下,好像是一个慢动作在眼前被无限放大展现。
紧接着,下一秒,淅淅沥沥地大雨就砸在了盛安宫的砖瓦上,连空气中的风吹来时都带着冷意。
这与那天的景象何其相似。
一声爆响的闪电突然划破长空,又在这片阴暗的土地上点上一道诡异的光线,光线所落之处竟然就是那日祁珩所在之地!
巨雷“轰”地一声将地上的砖石击得粉碎,留下一个焦黑的碎洞。
长敬“不可置信”地声音就在雷声后响起。
“那天圣上就是被这样一道雷电击中……”
寻常人被雷电击中的概率可以说是亿万分之一,但一旦击中后死亡的概率却近乎百分百。
他们的皇帝被雷击中了却只是引发头部的旧伤,导致丧失神智一定是因为他是天选之人吧?
可是,为什么上天又偏偏是击中了他自己选的人呢?
“一定是遭了天谴……”
人群中有人说出了他们最想要听到的答案,并一点点传延开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雷电雨并没有持续太久,却也没有很快为所有人重新带来温暖的日光。
巨大的乌云起初只是在远处隐隐有驱散的迹象,但偏偏乌云中心散开了一个小口,日光便从这个小口中直射下来。
准确无误地照在了一个人身上。
人人都仰着脖子去看,在毁灭性的雷击后,这被犹如神迹一般的光眷顾的人会是谁?
毫无疑问,那人就是祁珩的嫡长子,也就是太子。
只有一道雨后阳光还不够,还需要一个足够让百姓从心底里信服的理由。
乌云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来。
明明京都已入深秋时节,此刻盛安宫前的每个人却有种温暖回春的感觉,身上穿着的外衣都有些显得多余。
万里无云,却有一个巨大的黑袍身影在逐渐浮现。
她带着宽大的黑金兜帽,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可就这一身服饰就象征了掌握人类气运的织梦渊。
“你们看天上!”
“那是谁?”
“是澹台女!织梦渊的创世织梦神!”
“是天神降临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出了这个身影专属的身份,很快所有人便都认同了这个答案,即使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过的澹台女。
“刚刚的雷击一定就是澹台女释放的!那就是天谴!”
“……”
别说在场的百姓了,即使是织梦渊的吴杳、长敬,甚至虞老,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澹台女。
能这么快将这个名讳喊出来,并将其与百姓心中的天神对号入座的人自然就是虞老或苪南公主特意安排在人群中配合他们的人了。
那么什么能证明澹台女的身份呢?
唯有幻梦。
且是能让所有人都产生共鸣的超大范围幻梦阵法。
往生梦境!
除了长敬,每个人都是有梦之人,都可成为被赵清语探知往梦的对象。
他们眼前浮现的就是他们烙印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个梦境。
梦里的人让他们仿佛都回到了自己最想要回溯的时光。
有老屋旧窗前的一点烛火,几样简单的饭菜,寒风从门缝间溜进来时为你盖好锦被的手;
有出嫁前母亲一梳到底,二梳到老的长发,有跨过火盆那一刻亲朋好友的叫好声,将你背在背上不肯放下来的俏新郎;
有熟悉的小宅院里你追我跑的嬉笑声,父亲将你高高举起做大马,弟弟妹妹围城一圈扮演最想成为的那个人;
还有更深夜阑还在殷切盼你回到家中的老父母、轻声细语问你衣可暖、粥可温的发妻;
所见的一切都缓缓化作一股暖流,流到了每个人的四肢百骸中,洗去一身疲惫,驱散慌乱不安,剩下的就只有平淡的幸福。
制造并控制雷电、暴雨、神光、澹台女神像的是吴杳,引出往生梦境的是赵清语。
那么长敬、林奕、林瑶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