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我也就没可能成为盛安小公主的先生了。
考核通过,我就忍不住进宫跟皇后娘娘说了这个好消息。
皇后娘娘静静坐在凤仪宫的殿上听我说完,让我在一旁坐下喝茶。
又摆摆手让一旁伺候的小七姑姑去拿回来一个匣子。
匣子打开,皇后娘娘从里面拿出一封表皮已经有些泛黄的信封。
我看着那个信封,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小七姑姑那那张信封递过来。
我就听着皇后娘娘跟我说:“这是你娘她去世之前,写给你的信。我一直帮你存着,现在你也长大了,如今又成了义学的一位先生,我想着也是时候把这封信交给你了。”
我当时不知道是怎么打开那个信封,又看完了信上写的内容的。
看完之后,以前那位我怎么都想不通,又不敢去问的疑惑都解开了。
这世上无父无母的孩子那么多,为什么唯独只有我有幸能被皇后娘娘收养在宫里。
为什么皇后娘娘收养了我,却从来不让我叫她母后。
为什么皇后娘娘的夫君,那位陛下看我的眼神一直都那么冷淡。
为什么皇后娘娘她从来不让我靠近太上皇居住的永寿宫。
为什么我的名字是一个恕罪的恕字。
看完了那封信之后,我就全都明白了。
因为我本来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我的身世,是这大雍皇庭的一大丑闻。
而在当年,要不是皇后娘娘把我留在宫里养着,我要么死,要么被送出宫自生自灭。
我的出生就带了原罪。
而我偷偷把皇后娘娘当成娘亲,又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这么一封信,让我感觉自己所追求的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那座承载了我童年记忆的皇宫的。
等到我失魂落魄地抬起头的时候,前面矗立着的是义学的大门。
我才想起了自己的一个身份。
我是这义学的先生。
这是我一大早进宫想要跟皇后娘娘分享的好消息。
可现在,我再也踏不进去那道宫门了。
好在义学里有送给先生的居所,我也并不会无家可归。
不过说起来,我能进义学,成为义学的先生,这也都是皇后娘娘给我的机会。
好在我抓住了。
先是活命之恩,再是教导之恩。
这两份天大的恩情,我觉得自己唯一能回报给皇后娘娘的,就是守着这座皇后娘娘督建的义学,以先生的身份认真地教好来义学的每一个弟子。
小七姑姑和庄嬷嬷后来都看过我。
但我从那以后一次也没进过宫。
唯一能见到皇后娘娘的机会,是在她来义学的时候,我躲在人群里跟其他先生一起,悄悄去看,直到她的面容消失在视线里。
还有就是从京城新出的京报上,寻找上面有没有写关于皇后娘娘的事迹。
找到后,我就小心翼翼地裁剪下来,夹在书页里。
累了,乏了,觉得不开心的时候,就打开看一看,心情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了。
从义学的蒙学先生,到中级班的先生,再到高级班的先生,我一步步慢且稳地往上走,只是再也没办法进宫里跟皇后娘娘分享这一份份的喜悦了。
那就在心里悄悄地分享吧。
后来,我看着盛安从义学离开,又去桃源镇求学。
又听说她桃源镇回京后报名参加了科举,又看着她位列朝堂。
再后来,义学中的女弟子也开始如盛安一般,报名参加科举,甚至还有女弟子被皇上点为状元探花。
再听说盛安被封为皇太女,亦会成为大雍未来第一位女皇帝。
看着她十里红妆迎娶苏浔为皇夫。
等我被院长看中带在身边作为义学的未来院长去培养的时候,又听说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带着才三岁大的小殿下出宫出京城去游历大雍的大好河山。
对此我只能说:这可真是一对特立独行的帝后夫妻。
这一走,就是六年时间。
正如离开时一般,这两个人依旧是悄悄地回来。
要不是副院长进了宫,从宫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副院长的位子传给了自己的继任者,而后院长也萌生退意,进宫又回来后把院子的位子传给了我,我都不知晓皇后娘娘她已经回来了。
那一年,我已然将近而立。
院长离开,和他的妻子一起退隐桃源镇。
从那以后,我便成了这义学的院长,肩膀上担起了万万千学子的求学道路。
这担子真重,但我很开心。
因为能帮到皇后娘娘而开心。
我把它看成了自己这一生都要坚守的责任。
直到我再不能站起来的那一天。
大雍帝国史分卷名人志中有这么一道记载。
“大雍帝国义学第二任院长,姓韩,单名恕,生于元熙元年,逝世于乾祐三十年,享年六十岁。其父母不详,曾被大雍元熙皇后收养。韩恕六岁之前在大雍皇宫长大,六岁后进入义学,为义学学子,在学期间成绩优异,颇得其先生欣赏,十五岁时自义学结束学业,同年通过义学先生的考核,成为义学蒙学先生。其后的十几年里,他先后又升为义学中级班先生,义学高级班先生,后被大雍义学第一位院长温久铭温院长定为义学的下一任院长,留其在身边悉心教导,后顺利成为大雍帝国第二任院长。”
“韩院长任义学院长期间,大雍义学分院增至两千余处,遍布大雍的各州郡县镇,甚至是一些偏远交通不便的村子。一生坚守学训,德为上,学次之,并以身作则。教导出来的学子鲜少有不仁之辈。”
“韩院长的一生尽皆贡献于义学,堪称为桃李满天下,他自己却是一生未曾娶妻,亦不曾有儿女。但在他逝世之后,当时全大雍无数义学学子,亦或是曾经的义学学子,都曾第一时间奔赴尚京义学,只为送他们的院长阁下最后一程。”
“以弟子礼,以子侄礼。”
“其生平所为,皆列于尚京义学藏书阁的石卷之上,千万年,亦不朽。”
至死,至死后千万年,韩恕的身世都被藏于所有知情之人的口中,不曾有半分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