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配与琅月混为一谈”
翎黍挺直脊背,伸了个懒腰,随手逗弄这手上的小蛇,在暖和环境里,小蛇活泛许多,缠住他的手指打转。
木屋里虽小,但五脏俱全,小小一方桌子上摆着茶具,地上的木板错落有致,内寝也是内敛的温馨。
“这是哪位匠人的手笔?”
“是琅月布置的,她知道你不喜欢繁文缛节,特意省去了”
皇后一进门就听到琅月这两个字,眉头微蹙。
外头竹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不见油腻,几样青菜换着花样烹调,两条清蒸草鱼上只有几撮姜丝青椒,尾了还有几方米糕,实在是开人食欲。
只是一桌人吃饭,互不交流,实在食不知味,娘娘们吃东西都用袖口掩着嘴边,芍蘼看着她们恭恭敬敬循规蹈矩,实在不大舒服。
“我以为这是哪来的世外桃源,原来桃源里还坐着几位仙子娘娘”
闻声而来的人让翎黍不自觉的挑眉,他用手帕擦擦嘴扔在一旁:“来了半晌了可也没人叫你,你倒从哪跑来的?”
“小王从哪来还何须差人请,知道王兄也不会叫我,这不我自己来了”只见来人蹙着眉头看向采园:“这小宫女是新来的么,如此不懂宫里的规矩,衣裳穿的这么多怎么体现女子的婀娜!”
“这是我的丫鬟,不是宫里的”
翎蕤看向芍蘼,她长发慵懒的微束起来,只简单系了一个红果儿发扣,几缕青丝散落到耳旁,红衣似骄阳,在一众嫔妃里夺目,让人挪不开眼。
“还没见过这位妹妹,不知……”
“这是我胞妹,叫芍蘼,前儿个刚封了长公主,想必你是知道这些事儿的”翎黍伸手要了杯清酒,皇后适时的接过酒壶烫酒。
翎蕤仔细打量她,仿佛在哪见过,那天夜色里披着一头长发撞到的,可不就是她!
“按先来后到,小王是该叫一声长姐,但按辈分上,你且得叫我一声兄长,可不知小妹可否婚娶啊,看样子是许过人家的,不知哪位公子如此有福分,娶了王兄的心肝”
“是被皇上关起来的巢叶赢”
翎蕤看了翎黍一眼,脸色变得也是很快,本来就惨白的脸上连一点血色都没了:“这小王确实不知,该自罚一杯”他忙拿起酒杯,翎黍一把压住。
“今天的酒你喝不得”翎黍站起身走出了小屋,其他妃嫔见状,忙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你那天晚上是在找关押巢叶赢的牢房么”
芍蘼看了他一眼,他的灰色衣裳袍角沾了好多泥水,好像从哪里刚跑来的一样,她没多做理会,采园递来一盆水,她净了净手就起身出了门。
翎蕤一个人看着剩菜倒也没有多加挑剔,反而十分悠哉的一个人吃了起来。
翎韫环着双手看着翎蕤,他好像对别人视若无睹,一张脸像刚生了场大病一样,显得眼珠黑溜溜的,但眼里也没有光泽,看什么都好像一副你要死了的模样。
这张脸实在让他无法不产生各种联想,不知怎的,家里满门抄斩的时候,那些人死前的模样都与翎蕤实在太像,多看他一眼都觉得那些张脸在自己眼前来回滚动。
说来实在病态,若不是那嘴唇还有点血色,就凭他的穿着,大部分人也会以为他是刚从死人堆爬出来了。
翎韫长叹口气把胡思乱想吐了出去,转身跟着芍蘼的背影离开,翎蕤手上的糕点被他瞬间丢开。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翎黍看着芍蘼,她一张脸木木的,没什么反应。
两人走了许久,芍蘼的腿都走的有些无力酸痛,翎蕤方才挺住脚步,眼前的地方她没见过,也不像皇宫,只有高大的围墙和一把巨大的锁头。
芍蘼顾不得这么多,她孤疑的收回目光冲进围墙,翎蕤递给她一把钥匙,她插进去转了几圈,硕大的门才勉强开启,远处翎黍的目光在她冲进去之后变得意味深长。
昏暗的烛火下,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每间牢房相隔甚远,牢房里只铺着茅草,踩一脚就变成了草碎,里面的犯人低声呼吸,鸦雀无声。
芍蘼无助的回头望着翎蕤,翎蕤只是止步在牢房门口,没有踩进来半步。
她一间一间的找,一间一间的辨认,每个人都低头沉默,她只能辨认呼吸辨认身形,直到最后一件牢房,打眼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在墙壁多加了一只红烛,地上蜡油却没有一小滩,想来蜡烛是新添的。
她多看了几眼,眼前身形瘦削的可不就是巢叶赢,一头长发凌乱如枯草,胡须横出,身上满是血污,牢房里的血腥味仿佛都是从那里传出去的。
“夫君,是你吗?”她慢慢跪在牢门口,仔细看着他的模样,巢叶赢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缓缓抬头,芍蘼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在这?是偷跑进来的么?快走!”他慢慢支撑起身子往门外赶她:“快走!走!这里危险!”随即他看芍蘼哭泣的模样猜测道:“你应了他的条件是不是!他到底是拿我威胁你了是不是!”
“我们走!我们回家!”
“咱们哪还有家”他匍匐着爬到栏杆上,芍蘼抓住他的手,这双手上的薄茧全是血渍结痂“夫君,我们回家”
“你答应了他,便是出也出不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是他弟弟,是他弟弟今天主动带我来找你的,他也在,他一定是有了别的缘故,兴许玩腻了,兴许是想通了!”
“芍蘼,你我都清楚”巢叶赢爱怜的捧起她的脸,泪水早已把她的睫毛打湿“别哭了”
“我们走吧,走到哪都行”
“他人呢?”
“原来大将军还是神志清醒的,不像朕的这个妹妹,薄嘴轻舌的什么话说完了都不做数了!”
巢叶赢隔着牢门,看着芍蘼身后的翎黍,居高临下的藐视他,他自始至终都是怀着目的囚禁他,囚禁芍蘼,为的只是一个目的,让芍蘼在他的手掌心底下为他人作嫁衣裳。
“你今天来的意思,想必我没有领会错”
“朕当然不会出尔反尔,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朕乃是天下重情重义之人,你当然是朕在这世上最钟爱之人”
芍蘼红着眼睛看着翎黍,此刻翎黍弯下腰,俩人离得很近,可这副嘴脸,让她又感觉遥不可及。
“只是我没有想到,堂堂北国皇帝,竟然也会诱骗我来坐牢”
“你也要知道,凭朕一己之力,拿下你只能智取,武力解决对你我的感情,都不好”
“希望你信守诺言,善待芍蘼”
“她是朕的胞妹,善待她需要你来叮嘱朕?”翎黍冷哼一声“你真是把自己看的太举足轻重了”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及不上你千分毫分,但她是我的结发妻子,我死后,百年陪着我入棺椁依旧是她,族谱上与我名字并肩的,也是她”
翎黍直起身子看着两人:“真是让朕感动,朕可真是要歌颂这伟大的爱情,也真是没想到我们家妹妹有这样的福分能嫁给你巢叶赢啊”翎黍哈哈大笑,笑的眼泪浸湿眼眶“来人啊,还不快给朕的妹夫放出来!”从门外涌进来士兵,两个人把牢门彻底打开,翎黍一把短匕捅进了两个侍卫背后心脏的位置:“真是可恶,敢绑架朕的妹夫,害得霄瑞长公主夜夜不得安眠!实在该死!”
翎黍看着短匕上流淌到手指的血,勾起嘴角“还不快点拖出去,朕见不得血腥,朕累了,要回去歇着了”
芍蘼看着他彻底离开,急忙推开牢门,巢叶赢扶着墙壁蹒跚,芍蘼扑进他的怀里。
“平安就好,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