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阎君还很注重自身素质的提升,当真是一代明君,万鬼之幸啊!
“你在想什么?”阎君望着九重不知何时移步到榻边身子轻轻向前探了探。
“我在想阎君早已一统阴界却还勤奋不已,锐意进取,真乃我万鬼之福!”在阎君近距离的压迫下九重一不留神便将心中所想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自从下了地府她这恭维人的能力似乎有所提升。
与人间那几十载截然不同,不卑不亢不为五斗米折腰始终是九重为人的准绳,为何眼下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莫不是她灵魂中隐匿的一面渐渐抬起了头,原来她的内心深处住着个没有气节的家伙?九重不禁疑惑的往自己的胸口看过去。
这一发现让她极为惊愕,思忖间再抬眼发觉阎君已经又往前靠了靠:“你真是这么想的?”
“!”九重用最为诚挚的眸光告诉他是。
“谢谢!”阎君垂首望着她,那星辰般的眸子竟然掠过一丝惊喜与羞赧,这一日九重接连受惊吓,手捏着锦被竟不知如何作答,于是时光静止了般,阎君和九重二人便是如此僵持着... ...一个不愿意动,一个不敢动。
“别拦着我”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飘进庭院来。
“廉贞星君在第一殿闹起来了,一定要带走那白虎精,你拦着我做什么?”闯门之人正是秦广王,话音刚落秦广王倏然平复了方才的急迫,眯起了眼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目光不住的在九重和阎君之间流连。
阿谀无奈的放下了拦着的手臂,满脸的‘微臣尽力了’‘奈何秦广王太强大’‘殿下你莫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九重在阿谀脸上解读除了无数的解释……
“过去看看”阎君终于放弃了盯着九重看回过神来,九重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正想着要如何应对这尴尬的局面便被秦广王拯救了,刚要起身告退便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眸锋横扫而来:“你也来。”
扔下这句话,阎君便随秦广王一道出了门去,九重认命的起身穿上鞋袜,在二人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甫一出□□,九重便发觉身边的景物瞬间变换着,虽然三人在向前行走,可却是像走在穿越时空的隧道之中,有趣的紧,九重轻轻的瞧着变换的景致,大致能分辨出快速变换的场景是途经第一殿的风物,原来他们在迅速的抵达第一殿,也是,若当真一步步的走过去估计那什么星君早已经拆了第一殿,思虑间发觉秦广王总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且面露惊奇,每次当九重发觉了回望过去,秦广王便回首过去,如此二三番过后……
“你到前边来走可好?”阎君见此情形突然回身对九重说道。
“哦”九重应了声从二人中蹭了过去走在前面,虽说走在了前面却依然可以感觉到芒刺在背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因为她们即将抵达第一殿。
秦广王用疑惑的目光和阎君交流着,看着前方四平八稳走着的女子秦广王只觉得世界真奇妙,这穿越时空的能力他们都是苦练了百年才得来的,第十殿的那位大人到眼下依旧是一知半解,经常是苦着脸从莫名的地方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每次都一脸的丧气,可这女子竟然跟得上他们,她究竟是何许人也,正想问询只见得阎君满目的笑意望着她的背影,秦广王竟然看见阎君在傻笑,一时间只觉得天塌了一般,方才在大殿上阿谀便拦着他说变天了,要他小心,当时他还不信,眼下看着阎君的情形当是……一言难尽啊……
进得殿门便见一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身上隐隐的仿佛镀着一层金光,脚边伏于地面的正是一只白虎,这白虎一看便不是凡物,只不过有些恹恹的丝毫不见应有的锐气。
“星君别来无恙”阎君走到廉贞星君面前便止住。
星君转过身面上仍挂着一丝怒色:“阎君,白瑞虽有过错也段段不至于被发配到第二殿问罪,这尘世的六十载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教训,还请阎君网开一面,让他随我回去。”
阎君看了看地上的白虎:“他虽在凡间受了苦,但因缺失品行犯下的过错依旧要偿还,秦广王的判罚并没有错。”
言罢他挥了挥衣袖,殿右高台的孽镜台便出现了白瑞于人间不重道的场景。
廉贞星君一时间语塞,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白虎,白虎背过头去一副:与我无关,我怎么知道,我那时没有半点记忆,没犯下什么逆天的罪过就不错了的不羁神情。
毕竟铁证如山,谁也无计可施。这孽镜台是个好法宝,容不得你半分狡辩,人间传说:孽镜台前无好人,狡猾奸诈难遁形。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若想人不知只能几莫为了。
“今日星君既然亲自前来说情,那本君便送星君个这个面子,依律白瑞要去第二殿受刑,眼下轮回路上正缺一守卫,若可诚信悔过,尽职尽责,便可早日得自由身,白瑞,你可愿意?”阎君目光澄澈,脊背笔挺不动如山,仿佛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终极的判罚,威严自生令人心生敬畏一不留神便会动摇了心神。
白虎看了看廉贞星君轻轻的低下头算是默许,阎君的这一番话既全了廉贞星君的面子,又不枉顾了法度,当真是有水平。
“以后你便跟着她,要护她周全,直到获准离去的那一日”阎君看了看几重复又补充了一句:“跟着她和去第二殿领罚是一样的。”
大殿上的众人也都随着阎君的目光看向九重,等等,这只大老虎是送给她的?且慢,什么叫跟着她和领罚一样!!!再者她要这么大一只老虎做什么?
“殿下,饲养宠物的经费是不是可以从酆都财库支出,下属薪俸微薄,怕是有心无力啊”九重急忙准备抛出这烫手的山芋。
“好,你带着牌子去支便好”阎君星辰般的眸子竟然含了丝丝笑意,伸手便扯下了腰间的玉珏递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九重自然不敢不接,于是垂头丧气的接了玉珏“……”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
廉贞星君自方才便一直盯着九重看,仿佛她的脸上生出什么罕见的东西,这会儿她又收了他的宠物,想来必定是心有不满,将来若是打击报复,九重自然不是对手,想想将来忽然生出了一丝忧虑,这份忧思倒是许久不曾体验过了。
九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然廉贞星君打破了第二殿的寂静:“我们可是见过?”
九重将眸光拉回到他的脸上,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不曾”九重与星君轻轻颔首,地上的大老虎也疑惑的望着她,同他主人的神情如出一辙。
九重不再理会他们,伸手挥了挥衣袖,白虎瞬时间变幻成了一只缩小版的宠物小老虎伏于地上,体积较方才小上了十几倍,看着舒心多了,白瑞发觉自己被变幻了模样一时间怒从心中起,眼看着便要发作,九重急急退回到了阎君身后,不想阎君竟伸手护住了她,看来阎君不但业务上精益求精,还很体贴爱护下属,看来这一次竟找对了差事。九重天马行空的想着。
躲闪间,只见白瑞周身锐气大盛,绽放出道道白光,炫目异常,阎君与廉贞星君同时抬起了手,可白光却倏然散去,白瑞依旧是缩小版的模样,他反复又试了两次,依旧无果只得伏在地上,目光也由方才的恼怒换做无奈和哀怨静静的望着九重。
六道十方崇尚武力,诸仙皆是如此,既然技不如人那么任人摆布也是理当如此,成王败寇,多说无益。九重心中暗暗纳罕,就她那花架子般的道行大概连阿谀都不如,可看样子白瑞这道行还不如她... ...护她周全怕是不易了,反而是九重要照顾它了。
廉贞星君见状放下了抬起的手臂,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忽然间拱了拱手:“希望姑娘善待白瑞,廉贞感激不尽。”
“星君不必言谢,待他了结了因果便会遣它回去,星君大可放心”九重不知怎样安慰廉贞星君,只能描绘出将来他们相会的美好愿景。
廉贞星君回首望了望地上可怜兮兮的白瑞叹了口气腾云而去,白虎张开口本想清啸一声送别廉贞,不想发出的却是喵喵的声响,立刻便闭了口继续回首哀怨的瞧着九重。
看得她莫名的有了几分动容,在世为人的时候家里倒是养过一只小狗,但养老虎还是头一遭,毕竟同样也是在地府当差,又是仙家,总不好太苛责人家。
“不当差的时候你可以自由活动,我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当差的时候我用这条丝带召唤你,你便到冥赢大街的无风斋寻我可好?”九重从怀中摸出一条丝带寄在了白瑞的左前爪上,它低头看了看丝带又深深的看了九重一眼跑开了。
秦广王的惊诧早早没有结束,这白虎精少说也有几千年的道行却被这女子轻易的束缚住了手脚,且两度没有挣脱得开,这女子究竟还有多少的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再者,阎君为何将自己的玉珏也赠与她了,要知道那玉珏可是阎君的贴身之物,他想问阎君,可阎君依旧望着她发怔,他看向阿谀,阿谀好似正在研究他大殿的卯榫结构,秦广王只得双眼望天,天,当真变了。
回去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九重和阎君两人,毕竟人家秦广王已经到家了,临行前九重甚至看见了秦广王那怪异的笑容直到他们离开……回去的路阎君并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九重也只好跟在他身侧以同样的步调慢慢的移动着... ...
这段路上的景物同样的让人丧气,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看不惯这单调的景致?”阎君忽然发问。
九重侧了侧头回望他:“嗯?还好还好。”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言语间阎君挥了挥手,只见原本茫茫的荒野霎时间开满了火红的罂粟花,同轮回路上那片片的火红一般,唯一不同的便是毕竟是阎君的手笔,这片片的罂粟正如同他的人一般挺拔英武,不似九重的那一片葳蕤之姿。
九重忽然生出了欢喜之心,徒然有种不愁前路无知己的感觉,她感激的望了望阎君,再向前走去的心境也不同了,甚至有几分雀跃,阎君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笑,地府似乎也不再那样的令人难以忍受,阎君好似也不再那样的让人觉得不可接近。
走了一段路后,路上见到了平时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罂粟花丛中竟然有很多精怪在嗅花香,事实上,罂粟并没有花香,可这一举动却映衬了它们内心那丢失已久的浪漫情怀,还有很多则立于路旁呆呆的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花田,面上看不出悲喜,说不上是惊诧还是激动,大概许久不曾见到这柔软心灵的一幕了,是啊,不要说他们即便是九重都觉得异常的激动,更不用说这些长居冥界久不见天日的精怪了。
“你让他们有了些生者之气”阎君看着眼前的情形淡淡道。
“大家本来活的都不易,为何不及时行乐呢”九重看着前路怅然道。
近了酆都城路上便开始有陌生的面孔向阎君行礼,他都一一还礼,回去的路先经过九重的无风斋,远远的见到有人立于门口,看身形倒像是阿谀,阿谀见到二人走过来拱了拱手:“殿下,这是新枕头。”
新枕头?阎罗殿的人对九重当真是照拂有加,员工关怀做的如此暖心,九重微笑着伸手接了枕头颔首道:“谢谢阿谀,殿下,属下到了,先告退了。”
说罢便准备推门进去,甫一推开门便听见后面一个声音传过来:“走了这么久的路,可否容我讨杯茶喝?”
回首望去正见阎君期盼的眸光望着九重,一时间九重竟忘了回绝他,只得无奈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阎君倒也不客气拾阶而上,究竟是拿人家的手软,眼下九重这住人家的宅子可谓是又短又软,也不好把人家真正的主人赶走吧,看看阿谀,阿谀则是一副事不关自的模样迤迤然走了,九重无语望天满腹的无奈无处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