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一言不发,夏侯无虞继续道:“你既不计艰险涉江而来,来都来了,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如我方才所言,你要杀我早杀了,此刻还不动手,可见姑娘此行并非真要取我性命。既然不为取我性命,又能为了什么呢?我这个人,平生最不爱在心里存任何疑问,无论如何也是要寻一个答案的。”
对方却问道:“你怕不怕疼?”
夏侯无虞反问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姑娘不妨同我详细说说你的打算,我们一起商议商议。你我既有这一剑的缘分,放心,我绝不是薄情之人,一定为你考虑周全。”
言语纠缠间,围在四合的一众强弩手皆屏气凝神,悄悄逼近内殿,俟机拿人。
对方立时察觉到周遭动静,剑锋一旋,道:“别废话!”
夏侯无虞又道:“姑娘莫要生气,我方才冷静下来,仔仔细细,思来想去,绞尽脑汁,终于想通了——姑娘究竟所为何来。”
他嘻嘻一笑,不觉间已挪得离剑尖远了一些,忽转正色道:“姑娘你,不是为财,便是劫色。”
话音未落,对方立时啐了一声,语含愠意:“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北辰的东西便是金雕玉琢我也绝不多看一眼!”
夏侯无虞恍然:“原来你是劫色。”
对方一时哽住,久久,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从牙缝间生硬地、艰难地、愤怒地挤了出来:“滚!”
“遵命!”趁对方心神激荡之时,夏侯无虞一个虚晃,跃至殿外又急退数步,殿门珠帘被搅弄得哗啦作响。
他得了便宜,还要有模有样地对着帘内人深深一揖:“要是下辈子能有幸再与女侠相识,在下一定早早亲自登门求亲,不叫女侠太过思念。三书六礼,八百抬大轿,绝不怠慢!”
池简迅速奔至夏侯无虞身前,见他身上并无伤痕,心下稍慰,低声道:“殿下没事就好。来人轻功不俗,使暗器的手法稍显稚嫩,但真实武功尚未显露,故而还无法推知其来历。方才她说我功夫不差,可见眼力是不错的。”
夏侯无虞瞪了他一眼,道:“小姑娘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又听得帘内女子道:“贵国的太子殿下,我没见过你,你更不可能见过我,今后盼你约束府中人,万莫再散播谣言,言道我堂堂南荣子民妄图当你北辰国的太子妃,我实无此意,也自忖受不起这恩德。方才,你既不愿死,便应当明白,我和我的家人也想活。”
言罢,黑影翩然闪动,消失在暗夜雨雾之间。众侍卫立刻循踪追赶而去。
陆临等人收起剑,直直立定在夏侯无虞跟前,陆临笑道:“恭贺师兄有惊无险!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师兄在女子面前如此油腔滑调,哦不,是急中生智!”
念初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么多年了,太子府连个侍女都没有,师兄平素又常跟军中子弟和我们江湖人打交道,少近女色,可今日师兄之非凡表现,着实令我大开眼界!”
陆临继续起哄道:“师兄快教教我们,教教我们吧!咱们师兄弟不分彼此,有难不同当,有好的经验还是得同享的嘛!”
夏侯无虞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小姑娘举止可爱,轻功不俗,为人并不坏,最后那番话,算得上十分坦荡,不是忸怩作态,虽未知其名姓,方才也该问出师承何门何派才好。当下望向古槐树梢之末那女子消失的方向,不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