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南荣国国主祁成武一生中有何憾事,那便是子嗣凋零。
深思熟虑之下,夏侯辰决意将刚出生不久的次子夏侯凉夜送往南荣作为质子,以保北辰、南荣交壤之界几年安泰。
此后数年,北辰军连平东海,破玄丘,征高前,罢西北战事。
当南荣国反应过来时,称霸北方的北辰国,已是根结盘据、无可撼动了。
祁成武左思右想,别无他法,某一日,于皇宫别苑散心时,才发觉幸还有一个北辰质子在手,虽非何等重要人物却也可以稍加利用,于是赶紧将夏侯凉夜送回北辰以示好。
这个时候的凉夜,已是十五岁的少年。
夏侯凉夜跟他哥哥长得并不太像,眉目间更有些不符年龄的狠戾之气,望之俨然。
他静静说道:“皇兄,我一直在想,我们不过相差了一刻出生,凭什么你就是天之骄子举国之本?凭什么,又凭什么我就要被送去敌国任人嬉笑玩弄?”
这个问题,夏侯无虞回答不了。
因为它没有答案。
这件事,夏侯无虞亦无可如何。
因为任何所谓的补偿,都是无用。
良久,夏侯无虞道:“成王败寇,自古有之,我心无怨尤。今后,你想要的,你都可以得到。”
他朝韦合一指,道:“只是此贼子,非死不可。”
韦合一听,阵脚大乱,缩在侍卫身后,不敢露脸,更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夏侯凉夜道:“朕自有朕的治国为君之道,无须你指手画脚。”
韦合又稍缓了一口气。
“来来来,池将军,朕一时忘了你也在,素闻你二人主仆情深,今日,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在清州王去封地之前,让你们得以一叙。”
夏侯凉夜狡黠一笑,袍袖一扬,仍旧坐回软椅之上,高高抬起下巴,眉目间凛若冰霜。
许久,许久,在四周的鼓噪声中,伫立在狮子骢王骑边的那个人,缓缓向夏侯无虞走来。
忽然间,夏侯无虞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低头望去,明晃晃在他小腹颤动的,是一把寒冰玉刃的宝刀。
那是他亲赐给池简的。
池简冷冷道:“对不住了,清州王。”
夏侯无虞紧紧握住寒意凄然的血刃,数缕鲜血沿着刀背、指间渗下,甚是骇人。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多年来忠心无二、最受自己信任的人,不过一日的光景,却是咫尺天涯。
上岸时,他料想,与夏侯凉夜之间的纠缠,只在他兄弟二人之间,与旁人无关,若能保住其他人,也死而无憾了。
可现下看来,新帝之阴诡,将士之凉薄,实非他所能扭转。
他缓缓闭上眼,等待一个了断。
“卫王殿下好手笔啊!”
一连串清亮的笑声从灌木林后方猝不及防地响起,紧接着一阵暗黄色烟雾弥漫而来,众将士纷纷捂住口鼻,道:“陛下小心!这烟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