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桥的眼睛看不得。

车子渐渐开上马路，蒋桥按照导航绕了个圈，拿上自己早就定好的花束放进后备箱，这才带着两人往马鞍山开。

马鞍山的山路没有开发完全，车子只能开一小段路，剩下的全是羊肠小道，两边杂草丛生，因为秋天的缘故，倒有不少枯草，比盛夏的时候好走许多。

钱屿在前面引路，蒋桥断后，钱兮走在中间，一手抱着花，一手拎着一整包的钱，晃晃悠悠往山上跑。

到达目的地是在一小时之后。

拨开高到人头的芦苇，眼前是一弯潭水，还有不少长势颇好的绿油油的树，一排一排环绕在墓碑四周，看的出来，是人工种植的。

“这就是我妈。”钱兮指指墓碑上那年轻的女人，笑的甜蜜，“好看吧？”

蒋桥点头。

墓碑被绿树环绕，周遭鸟鸣声不绝于耳，又是一个极佳的风景眺望处，看得出来，这个地方位置很好。

钱屿拿出小帕子，认认真真擦拭那张照片，转而又一点点收拾四周的泥土杂草。

“我带你去那边玩会儿。”钱兮指向那弯清潭，脸上全是兴奋，“那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瀑布，冬天来的时候就会形成一个小小的冰冻瀑布。”

“这边温度这么低吗？”

钱兮摇头：“其实温度没那么低，但是就是很奇怪，会结冰。”

这也是大自然神奇的地方吧。

“今天是妈妈去世十年的日子。”钱兮不喜欢忌日两个字，故意没说，“她在另外的世界已经漂亮了十年啦。”

阳光很好，风景很好，一切都很好。

“我爸不太喜欢别人插足我妈妈的扫墓工作，全都喜欢自己来，连我也不可以。”她笑的越发温和，整个人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挺羡慕他们的爱情的。”

“你也会有。”蒋桥道，目光远远落在对面的山顶上，神色柔和，“也会拥有让人艳羡的爱情，也会拥有刻骨铭心的喜欢。”

“到底是文化人。”钱兮侧过头，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为什么会想到买小雏菊？”

他刚刚转到花店，买了一束小雏菊，用满天星点缀。

蒋桥牵牵嘴角，目光从远处的山落到她的身上，眼神一如既往噬人：“想来阿姨也是个浪漫的人，也是个向往阳光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是勇敢活着的，而不应该用普通的菊花对待。”

妈妈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小雏菊，说是典雅大方，一点都没带上菊花本有的偏见，说出去都是清新淡雅。

“谢谢你的花。”她笑的越发柔和，整个人明媚起来，“我跟爸爸约好，每次来看妈妈的时候都要高高兴兴，像是一家出游一样。”

“阿姨会感受到你们的快乐。”

她点头，整个人有点儿兴奋，像是小孩子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求夸奖一样：“我给我妈带了不少那边的钱，还给她买了兰博基尼寄过去，她一定很高兴。”

蒋桥接不上话，只是弯腰，像安抚小孩子似的，轻轻拍拍她的脑袋，温和的笑：

“我们兮兮，真的好有钱，好大方呀。”

钱兮怔住。

“你要永远开心些。”他轻声哄着，温柔的快要沁出水来，“要永远向太阳一样灿烂热烈。”

她，又对上了那灼人的眼神。

黑色的，深邃的，给人以安全感，又让人充满敬畏的——

让人沦陷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会因为一个眼神爱上一个人，但是她会因为逃避一个眼神而选择无视一个人。

还是第一次这样长久的对视。

她眉眼一弯，像是夜晚高高挂在黑色幕布中的新月，让人平白生了几份怜惜出来。

她也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见清晰的自己。

嗯，这种，平视的感觉，真好。

“蒋桥，你要是一直可以跟我平视就好了。”钱兮笑起来，神采奕奕，“这样我也可以揉揉你的脑袋了。”

“揉我的脑袋？”他奇怪，“做什么？”

“那你先把头低下来。”

蒋桥闻言，警惕的看她，见她好像的确没打算做什么非人类的歪主意的时候，这才将原本就垂着的脑袋往她面前凑了凑。

“喏。”

钱兮按住他的脑袋，揉吧揉吧，白皙的手指嵌进黑色的头发，暖黄泛着白的日光照在身上，让气氛都有了一丝甜意。

“蒋桥。”她轻声道，“我好喜欢你的眼神啊。”

那个仿佛会将整个人看穿，有时却又给人无限力量的眼神，那个我所向往，却又害怕碰触的眼神，我真的好喜欢啊。

蒋桥愣住，呆呆的看向她。

钱兮捂住他的眼睛，一手仍旧扣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抓了抓，身体稍稍往前俯。

蒋桥莫名。

她到底想做什么。

小姑娘湿湿热热的气息一下一下覆在他的耳廓处，温热而又充满着蛊惑，像是蜘蛛精开始将战利品一点一点裹上，直到全身动弹不得，她才悠悠然开口：

“你准备好哦，我要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