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紧盯着的视线,随着那袍子,一起一落,再看那青袍白面男子时,但见其已然端坐在了榻前,二指贴于滕王手腕处,屏息凝神,为滕王把脉。
厢房里,人头挤挨,却又阒若无人,静得仿佛能听到滕王手腕处那沉而缓的微弱跳动之声。
此刻没人敢说话,应是心中各有思量。
公输檠不知道其它人都在思量些什么,她却是想起了曾在乡间听过的传奇话本:
奇货可居,但卖帝王家。每每在这种危机的当口,敢于跳出来挑战的,皆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其结果也多是一出手便力压众雄,一鸣惊人,从此平步青云,名留青史。这样的例子,古来有之,不胜枚举。
料想今日也不会例外。
这其貌不扬的坊间郎中,气定神闲、镇静自若,一招一式颇有章法的样子,定是有华佗扁鹊之技,一直隐世埋名,就等着今日这样的天赐良机,使出神鬼手段,开奇方、救皇子,踩着一众宫中医人,一飞冲天,成就一番功名,谱写一段传奇……
公输檠还没有臆想完她的“话本传奇”,下面的青袍白面男子已“把脉”完毕,轻轻地将滕王的手塞回到了锦衾下,转身向外,略作停顿。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听他这只“金鲤鱼”宣布“跃龙门”之辞。
可那青袍白面男子,依旧是稳坐榻前,不动也不言,面上更是没甚特别的表情,俨然成了一尊雕像。
宫中医人们不禁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姚丘。
公输檠也眨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等待着。
姚丘只得近前半步,小心试探着开口问道:“郎中,如何呀?是不是已经有了救滕王殿下的法……”
“草民有罪呀!”青袍白面男子突然跪拜,结结实实吓了姚丘一跳,“草民一心想着为皇家效力,怎奈医术平平,辜负了掖首大人的信任。还望大人恕罪呀!”
廊檐上的公输檠,险些被他给惊得从上面掉下来:何情况?这可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断了弦,众星捧月捧出了一只臭虫,端的是太让人失望了。
宫中医人群里,讥笑、嘲讽、责备、怨怼之声,立时四起。“早知他不行!一个小小的坊间郎中,市井粗鄙,焉有能耐?”“可不是嘛,简直鲁莽荒唐、贻笑大方也!”“贸大贪功、戏弄皇室,当治其罪!”
姚丘亦被这过大的心里落差给气得面色发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嗓门儿仆从则是马上跪地请罪,再次声泪俱下:“姚掖首容禀!小的只是救主心切、病急乱投医,这坊间郎中也只是想尽一点微薄之力,奈何事与愿违,实非我等所愿,还求姚掖首莫要怪罪呀!”
姚丘哪里还有心思去纠缠这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轰道:“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下去!下去!”
大嗓门儿仆从慌忙起身上前,扶了那位被吓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跌落“龙门”的“鲤鱼郎中”,在周遭一片指指戳戳、讥笑怒骂中,汗颜而退。
廊檐上,
公输檠不错眼珠地紧盯着大嗓门儿仆从与那青袍白面男子,一路出厢房,穿连廊,步履蹒跚地朝外园走去,直到消失于她的视线中。
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出场煞有其事,如何竟只会是一场闹剧?不应该是这样呀。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这郎中端的就只是一个庸医?还是说,刚刚看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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