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初见,
他于高楼之上,偎红倚翠,万种风流。突然,高楼瞬间崩塌,他于十丈城头坠落,惊了风云,动了天地。他明明被我接住,却又故意使计逃脱,怦然落地,喷血如雨。为达目的,他抛得出自身。他用自己的血,洗了湘王的风头正劲,洗了整个工部上下,洗了原本平稳的朝局。
今日再见,
他依旧卧于美人香怀,沉目微凝。那一袭血染的锦袍,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明明身负重伤、气若游丝,他却仍在宽袖遮掩之下,暗中发送指令。是他令那两名刺客合力攻击于我,从而伺机逃离;亦是他止了柳下薇的轻举妄动,免了其暴露于晋王之前。他临变不惊,指点运筹,掌控着整个局势,手指微动,便救下了数条人命。
这就是大家口中“心智不全”的五皇子滕王成玦吗?这般人物,若真是心智不全,恐天下再无心智齐全之人。所谓的心智不全,不过是其假面擅计罢了。
城门之事刚刚平息,马上又行刺杀之事,他这一计紧跟一计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按说,皇室之人,自小耳濡目染的便是皇权争夺,莫非,他也是想要储位?可是,像他这般不惜名、更不惜命的疯狂孤绝之人,又怎会是对储位有意?
真真是心机深呀,深得连我都看不透……哎,不对呀!他既是如此心机深重且假面擅计,那夜我于他府中故布疑阵、留下一块做了手脚的梁木误导于他,他当真会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他早已看出是计,却不动声色,照旧依计而下?!那又是为何……
桃枝微颤,惹来了游风。正在思虑中的公输檠,突觉一股寒意由脊背而起,带出通身的凉。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头,似柔羽慢触,又似娇花微拂,于绵软的暖意中,透着无边的宠溺,仿佛一双温热的大手,将一颗寒凉的心,捧着、护着、暖着。
“伤还疼吗?”
听到问话声,公输檠从那无边的旖旎中睁开了眼睛,见是班槊给她披上了一件轻氅。
——咦?猫兄今日怎会如此乖巧体贴?主动送氅,还询问我的伤……呃,伤?什么伤?噢对了!今日我为放走刺客,假装受伤拖住他。他莫不是当了真?这是在表达歉意和慰问呢。嘿嘿!既如此,那便逗他一逗……
公输檠扯着唇角暗暗坏笑,随即装模作样道:“哎呀,是呀是呀,我的伤还疼着呢!我被人家二人联手打,能不疼吗?你说你是如何当的护卫呀?真是失职,赶紧给我揉揉。肩膀这里……还有胳膊……”
欺负挤兑班槊、占班槊的便宜,是公输檠最喜欢的娱乐项目。
班槊便每每当真,由着公输檠欺负挤兑占便宜。
颀长的手指,贯以真气,所到之处,如沐在春阳照耀中,酥麻畅快,按得公输檠舒服得很,刚刚因想到成玦而产生的脊背森凉,也便慢慢地被班槊指尖的温暖给覆了。
——猫兄,若是这世间人人都像你这般好骗、好欺负,我也就不用如此辛苦地小心提防、步步为营了。
正在享受肩部按摩的公输檠,不经意地一侧目,竟看到了一片红肿。
赫然惊心!
她一把抓住了班槊的手,眼中是火急火燎的关切,“猫兄,你何时受了伤?你的手……”
呃。公输檠的询问,突然自己便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腔狐疑,“不对呀,你如何会受伤?能伤得了你的人,我还从没见过呢,除非是你自己……哎,你自己?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