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所有人都心神不宁,那消失了的五毒虿鬼却也再没有出现,厚重的云层缓慢挪动着,纤巧的月牙儿终于露了出来,往地上铺了一层银辉,如积水空明。
微风穿过枝桠,带出沙沙声响,投在地上的影子便也摇动起来,如水中藻荇交横。
惊心动魄一场后,一切又都回归了平静,众人也终于捱不住困意,又三三两两地从大堂离开,进了房间睡觉去了。
后半夜在一片静谧之中过去了,除了那一张鲜血淋漓的马皮,再没有任何迹象显出邪祟出没的痕迹。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当充满希望的曙光温柔地包裹住大地,夜间那人心惶惶的气氛终是彻底散去了。
一行人沿着逶迤蜿蜒的山路慢吞吞地前进着,反正目的地就近在眼前,也不用再抢什么时间了。
因着折了一匹马的缘故,夜离央便和月洛共骑一乘,月洛在夜离央身后,环着夜离央,拉着缰绳,夜离央与月洛差不多高度,为免挡了月洛视线,便就自觉地放低了身子,整个人几乎都窝在了月洛怀里。
在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一片柔软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夜离央的脸诡异地红了起来,下意识地直了直身子,随即便被月洛按了回去。
“莫要挡我视线。”月洛清清冷冷道,声线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杂质。
夜离央只得维持着这个姿势,听着月洛的心脏沉稳的跳动声,她不禁又懊恼起自己的定力来,怎么一碰月洛就拴不住心猿意马呢?
看看人家,坐怀不乱,再看看自己…
都怪灵恒!谁叫他的马被那什么虿鬼吃掉了!
找到发泄口的夜离央瞄准了可怜的灵恒,气势汹汹地责问道,“灵恒,为何你要让自己的马被虿鬼吃掉?”
“啊?”灵恒面对这突如其来且不知从何而来的战火,愣怔了一下,眉宇间甚至闪过了一丝紧张。
看着灵恒傻乎乎的样子,夜离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这小子知道什么,不跟他计较。
“灵公子的运气似乎一直都不好,这一路上身边总有些凶煞。”月洛跟在后面凑起了热闹。
灵恒干笑了几声,道,“还得多谢几位姑娘,不然我现在坟头草怕是都两米高了。”
梦未枉斜睨着他道,“心里清楚就好,没本事又胆小,就不要到危险的地方乱跑,好好回家里待着才是正道。”
“其实我还是有些本事的…”灵恒小小声地辩驳道,接着便感觉自己被五道凉飕飕的目光笼罩了,抬起头,便撞上了梦未枉似笑非笑的神情,夜离央你莫不是在逗我的不屑,以及月洛幽冷深邃中还带着探究的眼睛,还有…
灵恒摸了摸脖子,决定不再回头去接收来自云远和沐兮的鄙夷,乖乖地闭上了嘴。
日头升到最高点时,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峡谷的开口,开口处还立了一块石碑,规规整整地刻了“白蛇谷”三个大字。
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几个身着玄色衣衫,上绣白蛇纹样的年轻男子从石碑后闪了出来,手按在腰间的剑上,目光警惕地望了过来。
待到看清来人,几名男子警惕的神色褪去,眉宇间甚至带了些惧意地低头躬身,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见过谷主。”
梦未枉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几名男子局促不安的神色刚稍微散去了些,就听到头顶传来了不辨喜怒的声音,“我记得守谷口时是严禁饮酒的,对么?”
几名男子悚然抬头,便撞上了梦未枉沉沉的目光,顿时脸色就白了几分,腿一软,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梦未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他们一阵,慑人的威压蔓延开来,别说那几名犯了错误的弟子了,就连夜离央都有点大气不敢出。
“谷主,我…”一名弟子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刚说了几个字,就感到自己似乎被谷主的目光特殊关照了,顿时思路一片混乱,“我”了好久也没“我”出下文。
梦未枉眯了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乌黑的眸子里漾出阴冷,定定地看着这个试图辩解的弟子,直到他彻底噤声。
“我不听理由,”梦未枉冷冷道,“下不为例。”
几名弟子齐齐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是跪伏在地上,直到马蹄声渐远才敢抬起头来。
“魔头,你怎么知道他们饮酒的?”叫人透心凉的低压终于散去,夜离央总算是问出了这个叫她疑惑的问题。
那几名弟子其实饮酒不多,方才若不是梦未枉提起,她都不会闻到,梦未枉的嗅觉不会比她好,她是怎么知道的?
梦未枉此时又回到了平常那没个正形的模样,听闻此言,只是轻哼了一声,懒洋洋道,“我还不知道他们?瞧他们的神色就是心中有鬼,这不一吓就吓出来了。”
夜离央:“…幸亏我不是你属下,不然这一天天的被你吓得心惊胆战的。”
“若是守规矩又怎会被吓到?”梦未枉挑了挑眉。
“你方才那气势…”夜离央摇了摇头,“便是没做坏事也能叫你看得心虚。”
梦未枉唇边牵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黯然道,“我十五岁便掌管了这白蛇谷,若是没这气势,又怎能镇得住众人。”
十五岁,确实是年纪小了些,更何况还不是老谷主的血亲,想必当年众人必是多有不服,甚或会有胡乱猜疑,就如魏道长那般的污蔑,也不知她究竟承受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