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殿内
坤平公主阿琐一直等着青柚呢。
见她回来,忙扑上前:“拿回来了?快让我瞧瞧。”
青柚还没来得及请安,就见自己公主又一溜烟儿地飞走了。燕儿般小跑到榻桌前,手脚麻利地爬上去盘腿坐好,然后举起书稿来瞧——薄薄的几张纸,被卷成了一个小纸筒,中间系了条细细的红绳子,打了个漂亮的结。
最有趣的,是纸筒外还画了一只小猫。
用最细的毛笔,简单勾勒个轮廓,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形神兼备,很是可爱。
阿琐喜欢极了:“毛娘子还挺有情致。”
青柚走上前:“贵主……”
“先别讲话!让我看完。”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拆了绳结。
这雀仙姑娘和涂三郎的结局如何,她可是惦记了一夜呢。趴在榻桌上,一边看故事、一边拈着青提吃,别提多悠哉了。临近中秋,这时候的青提最好吃。阿琐美滋滋地看完了余下的故事,将最后一个青提填入口中,意犹未尽地砸砸嘴。
“毛娘子可说了,明日什么时候再去拿手稿?”
青柚这才敢开口:“贵主,毛娘子说,明日怕是不能给您手稿了。”
阿琐把盘着的腿放下来,瞠圆了眼儿:“怎么了?”
“群芳殿的胡嬷嬷责打了毛娘子的侍婢,二十杖刑,如今不太走的了路,毛娘子心疼婢子,不肯叫她跑远路去提膳,而她自己又禁着足,所以如今吃饭都成了问题,怕是不能够匀出精力再写故事了。”
阿琐很是遗憾地啊了一声。
“好端端地,打人家婢子干什么呀?”
“说是毛娘子一夜未归……”
阿琐苦着脸,心里把个胡嬷嬷埋怨到不行,可又说不出个不对来。
毕竟这事的确是毛娘子有错在先。
可她又很想看故事……如今宫里头没什么热闹看,她都要无聊死了。
婢女红荔挥手让人撤了装青提的盘子,轻步上前:“贵主,如今毛娘子有难处,不方便写故事,那贵主帮她解决了这个难处不就是了?”
正托着脸发愁的阿琐抬头看过来:“你的意思是?”
红荔笑道:“无非就是没人去提膳这种小事情,从咱们宫里分一个人过去便是。”
阿琐直起身子,“阿兄不会不高兴吧?”
“陛下禁了毛娘子的足,又没说不让人吃饭。”
阿琐眼睛亮起来,“也是哦,一会儿你就选个人过去。”说完又补充道,“对对,还可更省事些,反正每日里的我的菜有那么多,又吃不完,匀出几道直接送去群芳殿吧,家人子能吃的也没什么好菜,从我的份例里出,叫毛娘子吃好些,不然她禁着足又无人伺候,还要帮我写故事,未免太辛苦。”
红荔笑着应了,忙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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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食时候。
织花瞧着桌上的比以往还要好很多的菜色,忍不住对着阿余竖起大拇指。
“娘子真是神机妙算啊。”
阿余摆摆手,“承让承让。”
“娘子怎么知道坤平公主会帮咱们去提膳?”
“想让鸡下蛋,不得先让鸡吃饱了?”
“……”
娘子这个比喻也是……很真实了。
“其实娘子不必劳烦坤平公主,没得欠了人情,我皮糙肉厚的,受这点伤不算什么,不至于就不能去提膳了。”
阿余瞥她一眼:“不劳烦公主,别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事?”
“这事咱又不占理,何苦让人知道?”
“我虽不占理,但却是坦坦荡荡的,犯了什么错、该受什么罚,都分明清楚,劳烦坤平公主,我也没藏着掖着,别人又能说什么?这宫里头闲言碎语永远都少不了,我为大家奉献点谈资也不算什么。可有些人呢?背地里跟人下绊子,恶仆欺主、狗仗人势,别人能忍,我却忍不得,无论如何也得扯下她一层皮才是!”
织花再一次被惊到了。
不过自家主子自打被雷劈后,语出惊人也不是一两次了,所以这回惊一惊也便过了。
“可是……胡嬷嬷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听说以前是伺候太后娘娘的。”
阿余吊着筷子,眯着眼笑起来,“所以咱们不能明着来呀。”那眉眼弯弯、唇角高扬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儿。
“怎么叫明着来?”
阿余抽出筷子,夹了块滑嫩的豆腐给织花:“吃饭。”
吃过饭后,阿余又坐回到书案前。
织花收拾妥当后,便也搬了个圆凳坐到旁边来给她磨墨——本是要站着磨的,可阿余不许,执意叫她坐着、又在圆凳上给她垫了个厚厚的棉垫,坐得久了、屁股都能热出汗来。织花拗不过阿余,但心里头却是极温暖的。主仆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窗前,一个写字、一个磨墨,午后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洒进来,将桌上的宣纸都照得亮了起来。
阿余一手托腮,一手拿笔。
边想边写,因为不是读书练字,只是单纯的写故事,所以下笔十分流畅。
也幸好之前的毛有余蠢是蠢了些,但字却写的很不错。
晚膳时分,便又写了二十几张出来。
玉阳殿的小宫婢提膳而来,又把那卷成纸筒的手稿拿走。
如此这般,三日之期一晃而过。
阿余日子过得滋润,连她的婢女都跟着休息了好几日,禁足期一过,主仆二人都满面红光的。
这些事,贺闳全都知道。
听罢之后,权当是个笑话,也懒得去管。他堂堂一国之君,政事都处理不完,实在没工夫在后宫的事上浪费时间。
关于这个毛有余,他已经耗费不少心神了。
午睡起身后,金玉蹲着帮他穿靴,满堂端着茶水立在一旁。
接过多福递上来的纸张看了几眼,便嫌弃地丢开:“不知所谓!不通文墨,闲书倒是看了不少。”
要不怎么会写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这是阿琐从毛氏那拿来的书稿,他既想看,自然有法子弄来,还不被她们知道。
贺闳起身,张开双臂由着金玉帮他穿衣裳,“阿琐成日里就看这些?”
他有意下旨不许阿琐再看。
满堂揣度出他的意思,劝道:“贵主近日来安分得很,只闷头读故事,连欢喜殿都没怎么去。”
“没再出来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