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眼下比起朗诵比赛，年级组的重点就全放在十三中第一学学月考上了。

各学科一边赶进度一边见缝插针地复习，竞赛班作为状元预备营，更是试卷作业五张十张的发。

比赛排练只能挤时间，为了做到最好，他们几个已经连续好几个中午没休息了。

十月月考定在国庆节回来的第一天，为了调动三十四班全体同学的斗志，“唤醒他们内心沉睡的雄狮”，老夏专门抽了一节班会课来开动员大会。

对于刚刚上完体育课的盛奕峣，班会课最好的安排，无疑是趴在桌子上补觉。

虽然不见得能睡得多好。

老夏端着茶杯走进来，肩膀间夹着一本厚厚的打印稿。

盛奕峣目测了一下老夏架在鼻梁上还放着光的“啤酒盖”，估摸着这近视度数得有个好七八百，也放宽了心，向前推了推桌子，待付栎烊转过头，小声商量道：“我睡一会儿，老夏来了提醒我。”

说完，也不管付栎烊答应与否，趴在桌子上就开始梦会周公。

老夏站在讲台上向下览视一番，坐在角落里的盛奕峣刚好占了这天时地利，钻了漏洞，就在老夏的视野盲区。

老夏也不啰嗦，趁着拖着老长余音的上课铃声还没打完，研究了一下半响配置的连着教室音响的小话筒，然后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喝了口茶，润了润他干燥的喉，铃声一止住，就开始他的长篇大论。

“没有目标就没有前方，就没有奋斗的方向，就不可能拿到理想的成绩！”老夏一手拿着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一手握住手里的小话筒，激动道。本来声音就不算小，透过现代科技的扩音功能，不能说是“如雷贯耳”却也是让人“震耳欲聋”。老夏雄赳赳气昂昂，雄视一眼教室，目光一扫，看着个个“态度端正”的学生，稍有些欣慰的点点头。

他迅速看了一眼手里的演讲稿，再往讲台上一掷，大手一挥开始就即兴表演。

老夏说到激动处，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分贝，似乎有满腔的热血和激情。

盛奕峣嫌吵，睡不着，从兜里把耳机掏出来，戴在耳朵里就开始随机播放。

盛奕峣是一个很不喜欢变化的人，喜欢的东西会坚持很久，喜欢的歌手就算新歌多么好听他也始终最爱很早很早之前的老歌。

歌单里的最近播放总是那几首，最常听的甚至已经播放量超过了好几千。

盛奕峣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耳朵里是熟悉的歌曲，立体音响阻碍了一切来自外界的声音。

当然包括付栎烊那一句小声的提醒：

“来了。”

老夏讲得正激动，掏心掏肺的给学生规划想象他们的未来。

“你现在的努力，为的是你的四十岁，”老夏走下讲台，来回穿梭在学生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愿意努力三年，让以后都好过呢？同学们，你们要永远记住，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有人能一日功成名就，所以你能做的只有坚持，坚持，再坚持！”

老夏一个教理科的，说不出多么高大上的华丽辞藻，此时的这番话已经足以使他先一步感动自己了。

他想，这样理智又感性的话，除了聋子都能被感动。

很显然盛奕峣就是这种“聋子”。

老夏一个转身，挥舞在空中的手还内来得及放下来，就猝不及防地看见趴在桌上睡的正香的盛奕峣。

那家伙不仅睡着了，耳朵里还戴着耳机，是把自己的话连耳旁风都不愿当了。

若换作一个脾气好心眼儿大的老师，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非常可惜，老夏就是那种“脾气差心眼儿小”的老师。

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卡了磕，一时气不打一出，一把扯掉盛奕峣的耳机，揪住他的耳朵，对着盛奕峣的耳洞大吼大叫：“大家都能认真听，都能积极参与班级活动，盛奕峣你是要特殊一点是吧？”

盛奕峣差点就能进入梦乡，半只脚都已经迈进去了，突然被人绊了个踉跄，顿时就清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是老夏那一对被怒火撑开的鼻孔。

盛奕峣一惊，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抬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看向老夏。

“夏，夏老师。”盛奕峣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老夏冷哼一声，讽刺道：“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师？我哪儿是您老师啊，明明您才是盛老师啊。”

盛奕峣嘴上挂着僵硬又勉强的笑，余光一瞥发现几乎是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他和老夏，无需多疑，这些眼神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盛奕峣皮笑肉不笑，不敢回嘴。

“你真的是！”老夏指着盛奕峣的鼻子，气的浑身发抖，他瞪着盛奕峣，一字一句都说的极为用力，一把年纪了还要和学生较劲，说：“我倒要看看这次第一学月月考你能考多好！”

“……”这个问题倒是出得巧妙，盛奕峣左右衡量一下，绕绕头，把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说出来：“也就第，第一吧。”

老夏冷哼一声，颇为不屑，像是故意想让盛奕峣丢脸：“班级倒数第一？那你可真有能耐！”

盛奕峣瞅着老夏脸上都被他气得直抖的肉，生怕自己把老人家给气坏了，连忙回答，小心翼翼的说：

“不是班倒数，是年级第一，正数的。”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一阵喧哗，嘈杂中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盛奕峣努力眨眨眼睛，有些头疼。

老夏鼓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基于盛奕峣的入口成绩也的确不好说什么，他冷冷的哼一声，转过身就走开了。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霉哥你牛逼啊！”邻座的刘佳杰看着老夏走远，才忍不住冲盛奕峣惊呼道。

不怪大家会觉得诧异，十三中本来就是汇集全市甚至周边城市各种学霸的重点高中，一个年级三千来人，哪儿一个不是初中学校里叱咤风云的顶尖高手。就算是如此出类拔萃的英才学生，在十三中的第一学月月考中，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考第一。

盛奕峣虽然是重市中考状元，但没人想到他口气居然敢这么大。

换句不好听的话，要知道中国最不缺的，就是无所事事的看客。

盛奕峣送走老夏，瞌睡算是全无。他打了个哈欠，得意洋洋道：“那不是？哥这次不是年级第一哥名字倒过来写。”

这话传到付栎烊的耳旁。

付栎烊转过身，鄙夷地看了盛奕峣一眼，眉毛一挑，本着体现真挚纯洁的同学情，先是笑骂一句，又十分真诚友好的问一句：“口出狂言。要不要我给你放放水？”

“不用，”盛奕峣端起水杯悠哉递至唇边，慢慢喝一口，被烫了嘴也故作镇定，对着开水吹一口气，笑了笑，看着付栎烊一脸的假正经，继续说，“你要是求求我，我就让你们输的不那么难看。”

付栎烊觉得这人可能脑子不太清醒，反驳和嘲笑盛奕峣的话从来都是随口就来：“你要是求求我，我就让你勉强做个第二。”

盛奕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看着付栎烊不说话。两个人都骄傲的不可一世，根本不会把对方的话放在眼里。

最倒霉的还是得盛奕峣的同桌刘佳杰，在旁边话也不敢说，只有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学霸的思维就是不太好理解，他抽出神装模作样的开始做题。

“晚自习记得到隔壁空教室排练，我顺带给你们试个妆。”付栎烊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秒针再走几步就要到下课时间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提醒盛奕峣。

“你还请了化妆师？”

“没。”付栎烊埋着头，手上的动作不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盛奕峣的问题。

“那试什么妆？”盛奕峣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放在手心递到付栎烊的面前，示意他拿下。

付栎烊手上的动作停下，终于抽空看向盛奕峣，瞥了眼那颗反射着五彩斑斓的光的糖果，轻轻接过，拆开糖纸把那小糖粒丢进嘴里，腮帮子立即鼓起小小的一坨，他脸上的皮肤被绷紧，样子看上去可爱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