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阳谷,钱师爷,你们俩去牢里提人犯问话。”李老爷胸有成竹,开始发号施令。
“邢师爷给我出一道公文,把球踢给三法司!”
正在得意的时候,突然李老爷的长随来旺进来禀报:
“老爷,周将军的人在全城发通告,说明天午时要斩杀徐知训呢,布告上还有老爷您的印和画押!”
“岂有……此理,哪里来的印?”
“周将军带人闯进了大堂,不放小的过来,印了布告就走了!”
这时费阳谷和钱师爷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提审了么?”
“审什么呀,牢门口被两个不人不鬼的家伙盯着,我们看着都浑身哆嗦,后来遇到了长公主的手下余先生,才把那俩人带走,人犯用过重刑,啥都说不出来了。”
李嗣归颓然坐倒在椅子里。
“老爷,怎么办?”
“行文给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
“怎么写。”
“说实话,参劾周卓成,先把我们撇出来。”
“那长公主?”
“她生气也没办法,得罪了长公主被发去郴州守边界,但是如果这个事被三法司参劾了,我们爷们儿就回家种地去了。”
“好咧。”钱师爷赶紧开始写公文。
“费阳谷,你在狱里好好照顾徐知训,可别叫他死了。”
“得令!”
太爷这一句话,费阳谷就收下了半句,出去就去大牢,告诉值班的节级“太爷有令,好好招待徐医生。”
他自己回了趟家,去找妻子和兄弟费大头商量。
“大家都知道徐医生的冤枉,”费家娘子是个贤德的人,“但我们也没有能力救他。”
费大头听说徐知训明天真的要问斩,赶紧跟费阳谷说。
“哥,我们能让徐老爷见见他的亲人不?”
“徐夫人和公子都不在牢里,他们被押在不同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费阳谷说。
“我是说别人。”
“还有什么别人?”
“我知道徐老爷弟子小贵和他女儿小朵小姐的下落!”
“他们在哪?”
“哥,你不会要抓她们吧。”
“当然不会!我今天劝大老爷给徐医生定绞候,就是希望有时间让龙虎山或者六部的人能救他。”费阳谷摸着胡子说道。
“我带她们来,你能带她们见徐老爷么?”
“能!”
“阿弥陀佛,我们若能帮上徐家小姐,也算我们还徐医生一个情!”费娘子说。
徐知训缓缓睁开双眼。
大牢,应该是潭州的大牢吧。
虽然是大牢,这间牢房却算得上干净,四面是石墙,新换的干草,自己身下还有一个棉垫子,一扇小窗高高地挂在墙上,能看见星,天黑了。
“郎中来了。”门外狱卒叫道。
“郎中一名,熬药童子一名进。”费阳谷的声音。
牢门缓缓打开,门外是小贵那张俊秀的脸,她穿着一身男装,然后是女儿小朵那张圆圆的苹果脸。
“天可怜见!”
徐知训泪如雨下。
小贵滚爬到师父膝前,抱着师父的腿泪流不止。小朵一头扎进爸爸怀里,只顾着流泪。
“好好说说话,别放声哭,会被人听到,”费阳谷低声说,“徐医生,我是费阳谷,受过您的恩,这番不能救您,只能让您见见家人。”
“师父,我们杀出去。”
“傻孩子,你看看,行吗……”
食指那么粗的铁链,穿在了徐知训的琵琶骨上。
再看看师父膝盖,伤口已经见到了白骨,肉上已经生了蛆虫。
小贵忍不住自己的哭声。
“蠢货,你还不如妹妹呢。哭什么,你是我家最强的女孩儿!要我说,你今天就不该来!”
“禽兽横行在朝廷里,守法的百姓被抄家屠城,国事败坏如此,庶民命如草芥,这种乱世靠谁去终结?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赶紧走,不然我一铁枷砸死你!”
每句都是骂,但句句都是关心。
“徐医生,你有什么话可以说给两位小姐,我到外面候着。”
“没有啦,谢谢你,费帅,我见到她们,心里暖得很,暖得很。”
小贵用烧酒和木棉纱把徐知训的伤口洗净,又喂了徐知训两口酒,磕了三个头,拉着小朵出门。
“费帅,刘节级,犯人的伤口已经处理干净了,明天行刑不会有影响。我们告辞了。”小朵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语气。
大门被紧紧锁好,徐知训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事,已经完了。”
费阳谷端进一份酒肉来。
“徐医生,喝一杯吧。”
“就是明天了是吗?”
“恐怕是的,我已经尽力了,这次要杀你的是长公主,潭州府无能为力,对不起。”
“费帅,你是一个明白人,有智慧,日后一定还有好功名。”
“借您的吉言,只恨我武功平庸,没有本事救您出去。不过两位小姐出城的事,我会帮忙。看见好人受苦、被冤枉,我心里难过。”
“多谢了。”
徐知训又吃了点东西,费阳谷把食物撤下,给他拿了刘节级的枕头被子。
“能睡就睡一会儿。”
“不睡啦,明天之后,我会进入无尽的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