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承止轻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有办法,如果……”钟承止顿了顿,“……比如……你这样……”
“我不一样!”平安立刻打断了钟承止的话,“若有选择,我一点也不想这样!”。
“……”
房内一时沉默。钟承止与平安对视了片刻,小声道:“抱歉。”
“黑白相混,阴阳失衡,只会兵戈抢攘,血流成河。若时时拘于小处,疏观全局,或换来的是更多无辜之人死于非命。”平安收着翅膀直直站在案上说道。
钟承止目光往房门上扫了扫,然后翻开《京城轶事》继续读:“行了,我自有数,你别管。”
平安又怒了:“喂——!我就是来管你的!只有今晚了,你……”
“爹,你要出去吗?饭已经好了。”
房门外传来婉莹的说话声,接着门上一声轻响打断了平安的怒吼。
“不出去,端房里吧。”婉萤爹的声音。
钟承止打开门,婉莹正举着案盘往从厨房走出来,婉萤爹站在钟承止房门外不远处。
这时,医馆厅堂那边传来一些声响。有人在厅堂内喊着:“婉大夫!婉大夫!”
没一会,一掌柜模样的人急匆匆地从厅堂跑进院子,左右一张望,看到婉萤爹便冲了过来:“婉大夫!有个书生上吐下泻的,看着就快不行了,您赶快与我一起去看看!”
“吃饭没看到?吃完再去。”婉萤的爹头都没回一下。
“哎您别别!您到我客栈吃去。有酒有肉要吃啥有啥!全包了!这书生看起来家世不凡,也不知哪吃坏肚子,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啊!您别耽搁了,我多给点银子还不成吗!”掌柜苦苦哀求。
钟承止转过头,目光正好与婉萤的爹相撞。钟承止眼里闪起一抹绿光,转瞬即逝。
婉萤的爹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挥衣袖,回头往房里走。
“哎哎,婉大夫啊!您可别闹脾气啊!我……我这可真急得……”掌柜急得满头大汗,都要跪下了。
“阿四叔。爹是去拿包裹了,准备跟你走呢。”婉萤在一旁说道。
阿四这才舒了一口气,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哦哦,都快急死我了。幸亏这书生中午不是我们客栈吃的饭,不然……不然真是如何也说不清了。”
婉萤爹果然背着包裹从房间出来,哼了一声,直接往外走。阿四赶紧跟上。两人一起离开了院子。
“那我们先吃吧。”婉萤笑着对钟承止说,“我给你盛好。”
钟承止跟着走进厨房,菜已分好放在案盘上。一碟烧鸡,一碟白菜,一旁蒸笼里白嫩嫩几个炊饼,菜香扑鼻。
“饿了吧,赶快拿去吃。”婉萤说着夹了两个炊饼放到碗里,再搁到钟承止的案盘上。
“一起吃吧,说说话。”钟承止端起案盘说。
婉萤眨眨眼睛,不解的表情:“读书人不是要食不言寝不语吗?”
钟承止不禁笑道:“‘凭君满酌酒,听我醉中吟。’说的是文人自己边吃边喝边废话不够,还要拉着别人一起来。”
“哈哈。爹还要我……不许与你说话。”婉莹吐了吐舌头。
“你爹把你当宝贝了,说话也不行。”钟承止笑回。
“嘿嘿。爹对外人凶,对我可好了。我会好好孝敬他一辈子。”
“待你嫁了人,就无法照顾你爹了。”
“……”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将饭菜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平安也飞落到石桌上。钟承止把在集市买的水果一一剥开,方便平安啄食。
婉萤看着平安头一啄一啄地吃东西,又时而偷偷睨一眼钟承止,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嫁不了人。我有病。”
钟承止停下剥水果,看向婉萤:“有病?何病?看起来挺好的。”
婉萤低头揉着衣角:“我也不知是何病。但身子若不调养就会浑身发青没力气。爹赚的钱都给我买药吃了。有的药还是京城拿的,住在这也是为了好进京,京城房赁钱好贵……爹这怪脾气……都是我害的。”
钟承止顿了片刻,回道:“那也可嫁人,找个中意你心爱你的人,不会介意这些。”
婉萤脸上泛起微红:“虽是这么说……但应该……没人比爹更心爱我了,我还是陪着爹吧。”婉萤说完笑了笑,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两人静静吃菜啃着炊饼。平安一会啄水果,一会又去啄钟承止的手。
“如果……”钟承止看着平安,却是对婉萤说,“像小鸟这样活着,你觉得如何?”
平安转过头,盯着钟承止。
婉萤愣了一下:“小鸟自由自在到处飞,多好呀。”
“你会无法说话,会生命短暂,会只能注视着心爱的人却无法对他做任何事。如果这样,你还愿意当一只小鸟吗?”
婉萤一边啃炊饼一边不解地看向钟承止:“为什么要变成小鸟呢?”
钟承止放下碗筷,面向婉萤:“如果让你当一只没病的鸟,而不是一个有病的人,你愿意吗?”
平安鸣啼一声,一飞冲天。
婉萤呆呆看着钟承止,没有说话。
钟承止一改对着婉萤时飘忽的眼神,直视婉萤,四目相对。
一团幽暗的绿火在钟承止眼里旋起,又投映在婉萤双瞳之中,仿佛在两人身体内燃烧。
……
“萤儿!把针盒拿出来,与我一起过去!”
婉萤爹又突然转回来,大声冲着婉萤喊道。后面跟着急得快翻跟斗的阿四。
钟承止双眼一晃,绿火悄然而逝。婉萤也会过神来,应了她爹一声,然后对钟承止说:”你先吃。碗筷随便放着就成,我回来收拾。”说完便进屋取针盒。
钟承止重新拿起碗筷,不紧不慢地继续吃,还把腰间的《京城轶事》摊开放桌上,读起那没读完的最后几页。
婉萤爹站在不远处,直直盯着钟承止,没发一语。
婉萤没一会跑出来,跟着她爹与阿四匆匆忙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