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紫樱的这番话,李秋突然觉得之前那什么从泉会长说的话都没所谓了。
不就是一满脑子只知道何不食肉糜的领导么?
反正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高高在上,除了自己眼前那一亩三分地之外再看不到其他的领导,那句话,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人说。
而就算那些没有说的人,恐怕在内心里认同这句话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这下,李秋总算是彻底想开了。
“好了,”一个天庭饱满底阔方圆但脸上留白过多的小姑娘起身给出了临时总结,“他们俩身体的各项数值都很正常,都不符合之前金光菊给出的出了意外后的任何一种,所以,就目前来看,他们俩的生命接下来应该没啥大问题,至于具体的和确定性的结论,需要我们去做了进一步分析之后才能给出。”
历中宵听了后,看了那群领导一圈,等那些人都点了头才回看向那个小姑娘,“好,辛苦你们了。”
等那些实验员三三俩俩的离开屋子去做数据分析后,沉寂已久的领导人们开始慢慢活跃起来。
“不错啊年轻人!”一个声音很亮的女人冲他们比了个十分帅气的手势,“好样儿的!”
面对夸赞,李秋和庄许只是腼腆的笑笑,并没给出什么具体回应。
“哎呀!都这时候了还害什么羞嘛?!”一个身体十分壮实的中年男人朝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做得好就是做得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在他之后,越来越多的夸赞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李秋和庄许完全被潮水般的夸赞给掩埋。
这下好,正好省了他们俩想回应的功夫。
看着那些人脸上的笑脸,历中宵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不是当初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方案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也不会就只能就让这俩孩子在关键时刻抗大局。
诚然,在这些人里,确实有些人当初上来的时候是为了保护国家,为了加快国家科技发展,但等时间慢慢过去,当他们渐渐开始习惯于这上头的优渥生活后,一开始的一往无前的冲劲儿也就散了。
连他们这些最开始抱着理想和抱负的人都变成了这样,更别说那些从一开始上来的目的就是保命的人们。
如果他当时没看错,在他把银河系有危险的消息带回来的时候,很多人的脸上第一时间露出来的表情不是担忧,而是庆幸。
庆幸他们现在在这里,庆幸现在危险的银河系里没有他们。
看到那些人的表情,这些年里越来越多的人员增加申请也就有了解释。
自己安全了,自然就想着把一家老小都带上来。
无论在做身体改造之前心里有多么害怕,但一旦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之后,之前的害怕就全变成了日益鼓胀的自信心。
你看,这地方本来就该我来,只有我才能熬过死了那么多人的身体改造。
我的身体天生就能适应这种生活,我家族的基因本身就要比其他人优越一些。
大自然的优胜劣汰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自己能扛过,那没道理和自己留着同样血脉的亲人会抗不过。
这样的思想一旦根深蒂固,这些人就不再是银河系的救命稻草了。
之前有想过会有这方面的问题,但一来他们这里的关系本身就受制于银河系上的各国关系,二来,他对于这情况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其实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看着现在那些人脸上的热情洋溢,历中宵头疼的想,恐怕已经到了这个问题该解决的时候了
只是,这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呢?
这些话,他说给他们的人听,他们当然会相信,但如果说给那些国家的人听,他们肯定下意识就觉得是他们的人遭到排挤了,不当场翻脸都是好的,换人?呵呵,恐怕他们不仅不会换人,为了保证自己方的地位巩固,他们甚至会想尽办法的增加更多的人上来。
这些事儿每次刚一想到,历中宵就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是好不了了。
正当历中宵在不断地方案假设和方案推翻中来回撞头时,他们身后的小门突然被撞开。
“不好了!”撞开们的小伙子抱着一个显示屏急冲冲地跑向之前那个声音很亮的女人,“现在在银河系外围的那层保护圈十分不稳定,如果不尽快想办法,预计保护圈会在三天内塌陷,这里是塌陷后的几种预测模拟,您看看。”
女人将信将疑地接过显示屏,当看完所有的模拟之后,女人的表情难看得不行,她将显示屏里的影像投射到上空,“大家都看看吧”
等所有的可能看完,等众人发现最好的一种结果是银河系自己急速衰老自动解体后,诘难的眼神就山崩海啸一般的扑向了李秋和庄许。
如果不是李秋和庄许,他们本不该面临这个难题。
这一刻,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多么热烈的夸赞过李秋和庄许。
历中宵用力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微微弓着身子走到李秋和庄许身前,“既然他们已经帮忙让银河系的生命多了三天,那接下来,就轮到咱们了”
“轮到咱们?”那个拿着显示屏的女人笑得极厉,“历中宵你别忘了,他们当时的那个行动本来就是没有经过我们同意的!如果不是他们,说不定我们早就想出办法安全且妥帖的处理好整件事情了,就是因为他们我们才不得不紧急开会的!”
“就是!”不等历中宵回应,之前那夸赞话一句接一句的中年汉子用力地跺了跺脚,“就当初在会议室里发生的那些事来看,说不准这场乱子一开始就是奔着他俩去的!啧!真是两灾星,他们俩上来之前什么事都没有,他俩一来,动乱也有了,银河系也出问题了,要我看,说不定直接把他俩给生祭了这一切就都能好了”
话说到最后,大概是那大汉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话说完,眼神飘了,脖子也勾了。
但是,几个紧跟着他冒出来的赞同声瞬间就撑直了他的脖子。
在越来越多的认同声之下,历中宵不得不让李秋和庄许先去外头避一避。
见反正自己也插不上嘴,李秋和庄许只冷漠的看了那些人一眼就出了房间。
在上头,李秋和庄许终于享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清净。
要不怎么都说物以稀为贵呢?
只有忙里偷出来的闲才会让人觉得幸福,想要珍稀。
一旦这闲暇的时候过于多了,那这闲也就变得不珍贵了。
现在的李秋突然很羡慕当初一天到晚都能在自己那小小卧室一亩三分地里窝着的日子,被念两句就念两句嘛,被邻居大爷大妈们打量偷瞄就瞄嘛。
虽然小烦恼多,小选择多,但都不会是什么涉及到无数条人命,涉及到多方博弈的事情,就算一个选择做错了,就算一件事没做好,最多也不过就是赔礼道歉的事儿。
以前总说做人要有责任心,要有担当,可现在想想,这些其实本来就是一些能够一概而论的东西。
同样是工作,白领和蓝领在事情弄砸了的时候所要面对的东西是不一样的,白领如果做错了,那可能是赔钱、损失客户,而蓝领把事情弄砸了,那可能就是无数条人命和连续数天的社会新闻。
担当和责任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但等将这几个字真正放到生活当中实际践行的时候,从来都简单不了。
实际上,一个人能否有担当有责任心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他遇到的是什么事。
如果是一个字打错了,或者是一句话说错了,然后这个人立马就承认错误表示歉意,那这个人当然是有担当的,这没有错,但能就因为这个而判定这个人在以后遇到他因为工作上的错误而不小心让无数人死于非命的时候也会一马当先的站出来承担一切么?
现在,他们脚下的那群人,说不定,在平时的工作当中,他们也都是些会培养下属,会勇于在下属犯错误时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是应当负主要责任的人,可现在,不行了。
不是说他们就真的突然一下就没有责任心了,只是,这责任背后的东西太重了,他们怕他们担不起那个重量。
要说这个死亡地带本身只是一个模拟情况,那大概这个时候大家正在下面踊跃发言积极讨论,就算有人表示自己的这个方案可能有很多隐忧,有很多缺漏,也会有一大堆的人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没关系,多试试,多改改,总会有办法的。
但问题就在于,现在他们并没有得到能够多试试的机会。
一旦提出了方案,那一下就意味着数百亿的生命就这么直接压到了他身上。
这个担子太重了,没人敢抬,也没人抬得起。
与其各自为难,那不如把这一切都推给那个让他们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的人。
反正死祭一旦成了,那就是大家开心,如果没成,那也是大家都没想出来办法,谁都要负责的另一个意思其实就是,这担子,谁都不用担着了。
这事儿想得越久,李秋就越觉得历中宵没法劝好所有人。
当历中宵上来让李秋他们下去的时候,李秋甚至都没想问结果,因为她觉得,这结果不可能好得了。
李秋就这么装着若无其事的问历中宵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源宿帮合作的,问这次的任务到底是算成了还是算没成,星传那事儿的解药有没有研究出来
问了很多很多,但关于他们刚刚上来的原因只字不提。
历中宵稳稳地在前面走着,没回头也没做什么其他的动作。
“跟源宿帮合作就是最近的事情,他们一来就开门见山,反正基本立场不冲突,大家也就都同意了。”
李秋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应答声拖了老长,“哦”
历中宵的声音平平淡淡的:“这次的基本任务算你们成了,不够因为后面你们没有按照上头的指示做事,所以要接受一定的惩罚,具体的惩罚和奖赏过后会一起给到你们。”
李秋仰头看看庄许,后者点点头,“嗯,挺好。”
“至于星传,”历中宵终于转过身看向他们俩,“他的解药已经给他服下了,至于具体药效怎么样,这还要等后续观察。”
“哦,”李秋笑了,“那看来都挺好的么。”
历中宵深吸一口气,抓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他沉下身子,眼神清冷而压抑,“没意义的话我就不说了,刚才我已经和他们谈好,你们肯定是不用被生祭,所以待会无论听到谁再次提到这件事,你们直接不理会就行,知道了么?”
“知道什么?”
李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睁大了眼睛望着历中宵,正准备再问的时候,门已将在他们的面前打开了。
历中宵将李秋和庄许一把推了进去。
望着眼前那些刚刚还嚷嚷着要他们俩立马去死的人,李秋微微勾起唇角,和庄许一起礼貌的想那些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行了!”那个声音很亮的女人摆摆手,叹了口气,“之前是我们说话有失妥当,你千万被生气。”
“嗯,”李秋点头,文静而乖巧,“出这样的事情谁心里都不好受,我明白的。”
“就是嘛!”那个中年男人大步走过来一边一个紧紧揽着李秋和庄许,“你们都明白就好啦!唉看看这事儿闹得,真是让人头疼!”
高个女人冷冷睨了中年男人一眼:“你也少说点吧”她走到李秋和庄许面前,微微低下身子,“你们俩听好,虽然生祭是不用了,但新的任务还是必须由你俩完成,不管怎么说,这事儿确实是你们俩犯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这话你们应该都挺过吧?自己犯下的错旁人虽然可以谅解,虽然可以安慰,可以帮忙,但真正的弥补还是得由当事人自己去。”
这话听着
李秋和庄许偷偷瞄了眼站得老远的历中宵,见那人脸上还是那个平平淡淡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两人明白大概这就是最终的讨论结果。
“您放心,”李秋冲那女人点点头,“我们自己闯下的祸我们肯定愿意想办法去摆平,只是这具体的办法”
“办法我们都帮你们想好了!小素!你过来说!”
中年男人向后招招手,那个一开始捧着显示屏将这个坏消息带给他们的人就一步三挪的来到了人群中间。
“那个”那人显得非常紧张,“办法我们虽然是想出了一个但问题是”
“哎呀!”中年男人急躁得直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慢慢吞吞的?放心,问题严重性他们俩都已经了解了,你直接说就行!”
那实验员显然对自己要说出来的这个方案非常不自信,投在他身上的视线越多他就越说不出话来,越说不出话来他就越害怕越着急,眼看这事儿即将陷入恶性循环,突然,人群中冒出了一个极细小的声音,“哎呀!要不还是让他俩生祭吧!”
李秋和庄许猛地回头,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不同的人脸上有不同的表情,乍一看上去,好像谁都不是说出那句话的人,但仔细一观察,又觉得好像谁都有可能说出刚才那句话。
算了
李秋低头自嘲的笑笑,这时候,去找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喂!”李秋冲那个实验员露出一个笑脸,“没事儿的,我们俩都准备好了,你直接说吧。”
实验员的视线闪烁不定,像是听到了李秋的话,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哎呀!要我看还是生祭!”
“就是!生祭最方便了!就算不行,他们也能趁着生祭的时间再把这方案好好完善一下。”
“诶?对啊,这个方案好,这是双保险啊!”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但每当李秋和庄许回头,这些声音却又全都戛然而止。
恍惚间,这个空间就像是被人为的撕裂成了两个平行世界,一个世界里的人狰狞而急躁,肆无忌惮的叫嚷发泄,而另一个世界里的人理智且克制,全都在善解人意的沉默。
眼见场上的情况越来越不受控,李秋径直走到了那个实验员面前,她伸手轻轻接过了实验员手上的多功能屏,“如果有了方案,这上面应该会有个大概策划,对吧?”
实验员没吭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好,”李秋对那人笑笑,拿着多功能屏退回到庄许身边,“唔我看看,备用方案三,用釉硅石震住混乱地带。”
“釉硅石?”李秋抬头看向那个实验员,“这个虽然很厉害,但也不至于到能够震住整个混乱地带的地步吧?”
实验员死死低着脑袋,长而凌乱的碎头发在头顶灯光的帮助下将他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闷闷的声音透过遮光窗帘一般的发帘一点点传出来,“这个釉硅石不是普通的釉硅石。”1800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