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将军带晏宁来边地,自然不是带他来镇日里逛市集的。
晏家长子不得出京,四郞武艺虽好毕竟年纪还小,只有晏宁,正是历练的好时候。
晏宁无官无职,随父亲去军中自然不合适,但他住在为望城中,平日里轮休的将官都可指点其一二。
这日晏宁又随副将从马场回到新置的府邸,回来便瘫在塌上。
江南行舟,晏宁从前从未骑过马,晏将军令人给他选了匹温驯的老马,但他第一次骑马,还是被摔的不成样子,晏将军看着不舍,便也未强求,转了一圈,就带他回去了。
结果这事传至关中,便被手下副将们狠狠嘲笑了几天,都道晏将军儿子养的倒比女儿还娇气云云,晏将军自知这样不成,再叫晏宁骑马,他便不见了,只叫手下副将带晏宁去。
那蒋副将严厉,晏宁□□练了几日,浑身骨头无一处不痛,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柳无双知道晏宁没有味口,准备的饭食都极清淡。晏宁素来不喜素食,甚至分不出绿叶子的菜有何不同,但那日在山间喝的野菜鱼汤味道甚是特别,令他印象深刻。
他拣出汤里的菜问道:“这是何菜?”
柳无双道:“不知。”
晏宁:“……”
柳无双道:“这菜是前日里窈娘带回来的一位小哥送来的,不只送了这菜,还一并送了几条鱼和山鸡。”
晏宁一下子坐直了,道:“那小哥人呢?”
柳无双被他吓了一跳,道:“人早走了呀,我见他与窈娘熟识,便由窈娘招呼了,并未多问。”
晏宁在心里把窈娘的包子脸狠狠的揉了一遍又一遍,悻悻道:“那鱼和鸡呢?”
柳无双:“你昨日里吃了。”
晏宁:“……”
窈娘如今白日里都在春和堂,忙起来连晚饭都不曾回来吃,晏宁站在门口看到小姑娘背着药箱远远走来。
晏宁初来时见赤地千里,只以为是北地春日迟至,直至那日随萧惜上了为望山,才惊觉已是遍山铺绿。
七月的边城,暖也未暖,树木抽了几枝无精打采的绿芽,春日早已悄然逝去。
背景是黄沙,灰黑的城墙,灰黑的屋舍,枯黑的树木,窈娘远远的走来,是这遥远的为望城中唯一的一点江南翠意。
晏宁眨了眨眼睛。
窈娘走到门口,便看到晏宁抱着臂,斜觑着她,一脸的兴师问罪。
窈娘并不怕他,理也不理,提起裙子就向门里走,被晏宁揪住了发辫。
窈娘回身,跺了跺脚道:“又怎么了,是我少吃的家里那几碗饭,撑到你了?”
晏宁问:“萧惜到春和堂找过你?”
窈娘点点头,道:“嗯,我们从客栈搬走,他不知我们住在何处,便到春和堂寻我了。”
晏宁道:“那为何不同我讲?”
窈娘奇道:“每日我出门时你在睡,我回来你还在睡,何时同你讲?”
晏宁脸上有点烧,嘴上却不能输:“我那是平日用功练武,太累了。他来了我们家,于情于理你也应派人去知会我一声啊。”
窈娘眨眨眼睛问他道:“然后你能骑马赶回来?”
晏宁还不能。
“那你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啊,”晏宁急道:“至少我们收了东西,也要留人用个饭,或是回个礼才是。”
晏宁突然想起来,瞪窈娘道:“你不会什么都没做,送来东西就任人走了?”
窈娘终于有了点窘迫:“……”
晏宁气的又揪了揪她的小辫子,道:“亏得我那天在春和堂给你吹的牛皮,这么快就被戳破了。”
知道萧惜来过,自己却错过了与萧惜见面的机会,晏宁有些无精打采,边往房里走边问窈娘:“他师父病情如何了?”
提到萧老先生窈娘也难得低落,道:“陈大夫说他可能撑不到明年春天。”
又道:“山中阴湿,如今是夏日还好,到了冬日里寒气也比平地里重,若是他肯搬到山下……”
晏宁既知萧老先生是前朝遗民,自知劝说无用,摇了摇头道:“老先生性子执拗,怕是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