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内重帏锦幔,华丽非凡,中间食案上还摆放着瓜果蔬食,那葡萄紫的紫,绿的绿,颜色鲜艳如新,一对水晶杯内盛放的美酒在夜明珠的照射下荡漾着细碎的光芒,仿佛主人刚刚备下一桌酒菜,正待旧友来访。
那重重帷幄后似是有一位华衣的女子,铺金绣银,裙摆尽是百年前的中原式样。
琴案上放着一张七弦古琴,案上梅瓶里的花朵刚刚盛放,还挂着欲滴未滴的露水。
书案上的毛笔搁在笔山上,连砚台里的墨都未干,那纸上写了一些字,离的远了看不分明。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屏住呼吸,一时间谁也未能上前。
却不想那蔬果霎时间变得黑灰,那花朵从盛放到枯萎,那杯中酒和砚中墨也瞬间浑浊,那重重锦幔,那锦幔后的女子衣裙,摧枯拉朽般迅速腐朽下去。
百年弹指一挥间。
众人齐齐抢上前,想看清那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但是来不及了,百年转瞬即过,那纸张早已化为烟尘,刚刚看到的一切,竟像是百年前尘封的一场大梦。
世事如河,东去无回。
若不是萧惜还拉着他的手,晏宁简直要站不住,连那聒噪的鲜卑少年都沉默下来。
晏宁松开萧惜的手,向刚刚还在那重重帷幄后的女子走去,那衣裙早已萎顿在地,与那盛妆的女子一起化作了飞灰。
只余一支金钗落在地上,金累丝红宝石妆成榴花模样。
这世间不朽的,竟只有金银。
晏宁忍不住,伸手便要去取那金钗。
韩彬见状喝止,道:“莫要碰触这房内的物品,这大殿应是突然被掩埋,房间密封极好,墙面上又涂了丹砂与花椒才能保存下来,如今因我们开了那门,这房内的物品怕是都沾染上了尸毒。”
晏宁仔细一看,果真,那房间墙壁上都涂满了红色的涂料,其他的物品都枯萎下去,化为了灰黑色,只那墙壁却还是鲜红的,未因他们惊扰了百年的时光而褪色。
众人退出房间,都因刚刚那一幕而神思不属,魂不守舍。
那宗昌叹道:“红颜枯骨,百年尘埃,罢了罢了,我们回去罢。”
如今再看到那殿中的中原建筑模型,更有一番心绪涌上心头。
楼兰故国消失时,息国公主已经去世,那房中的应该便是随楼兰一同湮灭的明潭公主了。
晏宁含泪向萧惜道:“我想带她回中原。”
萧惜愣了一下,道:“你在此处等我。”便转身回了那房间。
过了片刻出来,却是撕下了一片衣料,将那金钗包好递给晏宁,晏宁珍而重之的收了。
韩彬道:“晏公子此物千万莫要被旁人见了,私收前朝宫印,是重罪。”
未等他们出得大殿,从那甬道通道上又跃上几个人来,一语未发便挥刀砍来,定睛一看,却是那却娘商队中人,果真,听那自称却娘的女子道:“住手,是蒋军爷和韩军爷。”
那却娘受了伤,正被他商队人负在背上,韩彬上前一看,看到她左手已经青紫了,用衣带捆扎,显是知道这毒素厉害,阻断了毒素的蔓延,便问道:“娘子是何人所伤?”
却娘道:“我们一路还算顺利,只遇到一些普通的机关箭矢,看到有向上的台阶便拾级而上。”
“走上去只是一些普通房屋,一开门便迅速朽毁了。”
这是与他们一样了。
她商队离开时有九人,如今却只有七人回返,显然是中途遇到了什么事情。
韩彬道:“娘子可是碰了那屋中之物?”
却娘摇摇头道:“我知那房中之物必有尸毒,因而约束众人,没有碰。”
那商队中人也不耐起来,道:“我家主事娘子是被那张子邈张疯子咬伤的,定是那张疯子贪心,取了死人的东西。现在怎么办?”
丹砂是致幻之物,那尸毒中混了丹砂,必定令接触了的人狂性大发,与走尸无异。
韩彬道:“如果是在城中,自然有办法慢慢清出毒素。”
换而言之,现在大家被困在此处,却是无计可施。
如果不能阻止毒素蔓延,怕是不多时却娘也会像那张子邈一般神志尽失,狂性大发,最后气血耗尽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