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郯三十四年冬月廿四日,宜祈福,宜订盟,宜嫁娶。
是日,京城晴空万里。这时节虽早已入冬,却毫无寒意。白望染身着嫁衣坐在镜前,白望烟亲手为她盘好发髻,又请全福妇人给白望染开了脸,疼得白望染眼泪汪汪,却又躲闪不开,嗷嗷直叫着的样子惹得屋内其他人哭笑不得。
此时已近晌午,迎亲队伍早已到府门前闹开了。催妆诗已来了两回,白望烟嘴上说着不急,给妹妹梳妆的手却紧张得抖了几分。
饮香手持簸箕,在白望染屋里到处撒着谷豆。余锦捧着红盖头,看饮香在屋子里一圈圈地转着,两眼直犯晕:“饮香,你歇会儿吧,你这一圈又一圈地转,我看得都晕了。”
饮香还是自顾自地撒着谷豆,说话间都带了些喘息:“这撒谷豆虽不起眼,却是件意义深厚的大事,你呀,就忍忍吧,可没什么比我们姑娘往后的日子过得好更重要。”
另一边,白望烟对着镜子,给妹妹收拾着鬓角。而白望染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底五味杂陈。
这个她居住了十五年的行宜阁,这个养育了她十五年的将军府,甚至院中她没来得及亲眼见到花开的那几颗梅树,此刻都这般让她留恋。
昨夜,是她在定安将军府的最后一晚。余锦早早地便熄了灯,白望染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睁着双眼,却只看得见一片漆黑。
恍惚之间,却想到阿姐出嫁的前夜,白望染也是这般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那时,是因着旁人多嘴,同她说,明日起,她的阿姐就不再属于这个家了。可岁月如梭,短短几个年头,转眼间,她也要不属于这个家了。
白望染想到这里,胸腔一闷,却只能用力扯住眼眶中的泪珠,不让它滑落下来。丫头拿着红纸进来,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这是第三首催妆诗。饮香收了红纸,给丫头塞了一把喜糖,又给了一小块碎银子,小丫头道了一声“恭喜”,转眼就不见了人影。白望烟从饮香手里接过那张红纸,看了两眼,便把红纸放在一边,捧起一旁那顶专为新妇准备的凤冠,给白望染轻轻戴上。
白望烟看着镜中人影,一时哽咽。待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才轻唤了一声:“南霜。”
“娘娘。”
“祠堂……把母亲的牌位送来了吗?”
“回娘娘,一早就送来了,将军也已收拾妥当,在堂屋等着了。”
不知是为何,或许只是不经意,白望烟的双眸闪着点点泪光。白望染微微抬头,凤冠珠翠的叮当声如雷贯耳。白望烟下唇微微地颤抖着,却还是用力勾起笑意,柔声道:
“染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