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是生物，讲课的是个难得年纪大的中年女老师，说话慢条斯理，讲课逻辑性很强，可惜高中生物太难，底下的学生不是听不懂，就是努力听却跟不上。

林听眠敲了敲夏栀的桌子，问：“同桌，你怎么不听讲？”

夏栀看着黑板，随口应付：“因为我听不懂。”

林听眠嘴角一抽，觉得这人简直理直气壮的过分，狐疑地说：“不至于吧，人体稳态算是高中生物里比较简单的一个知识点了，比减数分裂的折线图简单多了。”

况且这还是复习课，都是讲过一遍的知识。

夏栀瞄了他一眼，手里的笔转的飞快：“你怎么不说自己为什么上课睡觉？”

林听眠无辜地看着他：“因为都会了啊，你都会了吗？。”

夏栀：“……你赢了，我认真听课行吧？”

林听眠笑了笑：“知道就好。”

程柯和姜泽恺生物的时候给他发来了好友申请，夏栀余光看了林听眠一眼，见他还睡觉才小心翼翼地点了通过申请的按钮——点完后才觉得自己做贼心虚。

程柯给他先发了个你好，随后传过来一个挺大的视频，还贴心的说：“夏栀，视频时间太长了，建议你回去用WIFI看，或者我把学校WIFI密码发给你：axjz45dj。我是雷锋不用谢我。”

打架的视频长？

夏栀短促地笑了一声，给他回道：“林哥不让我上课走神，我回家再看吧。”

程柯很惊恐：“林哥怎么连这个都管？夏栀你太不容易了。”

夏栀眼睛里溢出一点零星笑意，忽然兴起，举起手机拍了张林听眠睡觉的照片想给他发过去，但后来动了动手指，还是没发，只是打字说：“林哥在睡觉。”

程柯小声感叹：“太不以身作则了。”

上体育课前林听眠终于恩赐般醒了，夏栀问他要不要一起下楼上体育课，林听眠睡眼惺忪地摸进桌洞里灌了几口水，勾着他往外走：“上啊，好不容易能出门蹦哒蹦哒几下，在班里戴着算什么事？”

夏栀把他从自己身上拍下去：“离我远点。”

林听眠一愣：“为什么？”

夏栀淡淡地说：“不喜欢别人碰我——手从我身上拿下来。”

林听眠挑起一边的眉毛，侧目看他，叠声说：“好吧好吧，发什么火啊？”

夏栀奇怪地看着他：“什么发火？我没发火啊。”

林听眠也奇了：“没发火语气那么冷淡干什么？你之前可比这热情多了。”

夏栀说：“……那你理解一下，我就这样。”

他患抑郁症将近三年，服药时间比上学认真听讲的时间都长。中间为了克制药物上瘾生生停药半年整，直到最近在医生的劝说下才慢慢捡起来。

弊端呢，就是情绪起伏较大，自己本人可能感觉不到，但外人看就会像精神分裂一样，可以上一秒热情似火，下一秒冷若冰霜。

他这样的已经算是克制的了。

夏栀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没有发火。实在不行你当我精分也行，现在的我叫冬栀。”

林听眠笑眯眯地看着他：“冬栀。”

夏栀白了他一眼，跟看傻子一样。

高二的体育课没什么营养，再加上小学校的孩子们都学不进去，老师干脆让他们绕着400米操场跑了两圈后就自由解散，让他们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班里一派和谐的气息。女生要么围坐在树荫底下聊八卦刷手机，要么就绕着操场散步聊天；男生有去小卖部的，还有围在一起争强一个篮球的。

最后两边一妥协，六个男生在一起打了一个联谊赛，三打三。

那边有几个男生招呼林听眠，问他打不打球。林听眠点了点头，把校服外套叠好放在一旁的花坛边上，朝那边跑去。

说来奇怪这些人平时怕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到球场上反而比谁都热情，争着要和他一队。

林听眠路过夏栀时他一个原地刹车，倒退几步问：“同桌，走啊，一起打球吗？”

夏栀嘴唇动了几下，到嘴边的“不”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行”。

一共八个人，正好四打四。

林听眠笑了笑，冲那边的男生喊了句“我把我同桌也加上”，已经热好身的人群表示十分欢迎，只不过上下打量几下夏栀的身板，对他的篮球能力保持怀疑状态。

林听眠也注意到了，特地跑过来问他身体行不行，他可没忘前几天夏栀一副死人脸的表情趴在艺术教室，最后还是被他拖走的场景。

夏栀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试试看的眼神。林听眠笑了，用肩膀撞了一下他，说：“同桌看好你哟。”

夏栀笑了笑，活动了几下脚踝和手腕，示意自己完全准备好了。结果这群人在分队上产生了争议，一群人坚持想让夏栀和林听眠在一对，美名其曰照顾同学，实际上谁都暗自嫌弃夏栀的实力。

最后是林听眠一句“我们俩加起来和你们所有人打还差不多”了结这这件事。虽然还是不肯相信夏栀，但至少没人敢反驳林听眠的观点。

夏栀不是傻的，早就看出这群人里真正欢迎自己的人不多，那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用实力和手段说话，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两队抢球时，夏栀主动让到一边，避免了一大堆人往自己身上撞的惨剧。

一开始林听眠他们队持球，给了他一个投篮的机会。林听眠很谨慎，运球到篮下才灌篮得分。夏栀一直游走在场地的边缘，仔细观察在场每人的水平，有了个大概了解。

等林听眠他们队再次拿到球后，他才跨着长腿几步跑到持球的人面前，趁对方放松警惕大意的关头，果断迅速地截球，漂亮的转身回防。林听眠察觉到他的企图后想断他的球，他毫不犹豫一个假动作身前变向，翻背越过了他。

清瘦的少年脊背后仰，略窄的肩膀撑起薄薄的衣袖，白皙的手臂在阳光下划出一个弧度。

一个完美的空心篮，三分球。

球穿过篮筐砸在地上，弹跳几下后滚向了远处，声音回荡在操场上，“咚咚咚”的轻轻敲打在塑胶地上。

没人动身去捡球，一时间球场上寂静无声，只剩下一堆人用火热的眼神看着在一旁若无其事擦汗的夏栀，纷纷惊叹出声，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我靠，大佬牛逼啊。”

“离那么远都能投进，我还能说什么？”

“是我输了，是我以貌取人，我太浅薄了。”

夏栀放下擦汗的手，倒是没听进去其他人的惊叹。他知道林听眠故意给自己放水，搞不好还是开闸放水的程度。

以他的水平，想要把球从自己手里截走是个很容易的事情，不至于让他有机会带球过人。

夏栀略略把汗揩干净，抬头时却和一直注视着他的林听眠对上了目光，霎时清澈的绿眸里倒影出自己同桌的一个肆意的笑。

仿佛想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