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等把东西都置办全了，林听眠提议去一层的商场里面找个地方先把午饭解决了。林浣举双手赞同，说想吃这里的烤鱼了，夏栀没什么意见，于是几人就去了一家烤鱼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听眠翻着菜单，问：“你们俩，想吃什么？”

林浣在进饭店的时候就醒了，一开始还睡眼惺忪没反应过来，后来兴高采烈的又要了个菜单，小手跟风车似的翻个不停，嘴里叽叽咕咕：“哥哥我想吃烤巴沙鱼！啊，还要再要一个海裙带丝！再来一份烤鸡翅咱们一起吃！我还想喝可乐！”

林听眠毫不犹豫地揭穿她：“反正最后都是进你一个人的肚子里，是不是？”

林浣吐了吐舌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夏栀，双手撑住上身往前探，跟她夏栀哥哥咬耳朵去了：“哥哥，你想不想吃啊？”

夏栀揉了把她的脑袋：“吃不下，你们点吧。”

林听眠跟服务员说完后把林浣拽了回来，摁在椅子上说：“你别烦人家夏栀哥哥。我早上是不是跟你说来这里要自己走，你呢？”

林浣小脸一红，嗫嚅道：“哎呀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太困了嘛......哥哥怎么还不上菜啊，我都饿了。”她自以为机智的换了个话题，结果在两个哥哥的笑声下羞愤地把脸埋进臂弯里：“真讨厌！”

夏栀轻轻点了点桌子，说：“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他抱着杯子抿了一口，林听眠一直在看他，发现他很少大口喝水，大多数情况都只是小口小口的抿，特别谨慎。

夏栀掀起眼睑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专心致志的对付那杯水：“我脸上怎么了？”

林听眠跟他妹一样托着下巴，两人都一眨不眨眼地看着他，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

夏栀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林听眠摆了摆手，也端着水杯喝了口水：“没事，觉得你特别好看。”

夏栀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低声说：“你别带坏小孩子，能不能正经点。”

林听眠被他一踢，向身侧的小人儿看去，这才发现这小姑娘也是一副花痴迷妹样，托着个下巴看着夏栀，眼中是亮晶晶的神采，大声说：“夏栀哥哥你真好看！”

林听眠：“......妹啊，咱小点声成不？”

夏栀侧过头咳了几声，随后靠着椅背看向对面的林听眠，似乎在说看你教出来的妹妹。

林听眠举双手投降：“我也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快就丢盔卸甲背叛部落了，谅解一下吧，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通病。”他指的是花痴。

幸好这时服务员上菜了，两个高中生的视线都转移到了那盘烤鱼上，林听眠松了口气，把竹筷子给他妹妹掰好，塞进她手里，赶紧招呼：“吃饭吧，别聊了。”

夏栀动作娴熟的用开水烫了餐具碗筷，单手戳开塑料膜，夹了一筷子裙带丝。他就着面前的米饭吃了点别的菜，自始至终没有碰那道鱼一筷子。

林听眠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病人生病吃药时，好像不能吃发物。

鱼是发物，海鱼更是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照顾妹妹也挺细心的一个人，偏偏在夏栀这里次次碰壁，一个不留神就又没照顾好。此时再马后炮，有刻意照顾的痕迹。两人又不是交心的熟稔关系，他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

难得把他这么会说话的人难住了。

夏栀似乎看出了他的坐立难安，把嘴里正吃着的东西咽下去，喝了口水，问：“吃个饭怎么这么多事？又看我干什么？”

林听眠重新拿起筷子，低头说：“没什么。”

夏栀神态自若的吃着饭，还有闲工夫和吃的一脸油的林浣聊天，脸上带着笑，时隔多小时，林听眠终于在他脸上见到了久违的笑容。

夏栀刚进烤鱼店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后来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吃不下东西，林浣又想吃，干脆就一起吃，图个开心而已，他是真没想到林听眠能在快吃完的时候想起来，他本意又不是把人弄得愧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说实话，这家店做的菜是挺好的吃，但没有他之前在满春的时候的那顿饭好。虽然当时对面坐了个恶心人的东西，但食物是没错的，凭心而论就事论事，满春的大厨真的很擅长炖肉菜，不仅肉质细腻，而且一点都不腻，酱料炖得很入味，对于他这种咸口重盐的北方人来说，是很好的一次体验。

他有一点点好奇，林听眠在那里打工，真的不会长胖吗？

几人之间的氛围重归安静，就连身为气氛调节剂的林浣也不说话了，开始专心和碗里的鱼作斗争。夏栀和林听眠就更不会说话了，碗里的饭那么好吃为什么要说话。

林浣没过一会儿就嚷嚷自己吃撑了，放下筷子便摊在椅子上。林听眠给她递了杯水，小姑娘捧着个杯子小口灌，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不动弹，眼睛越睁越小，又开始犯困了。

朦朦胧胧地，夏栀听到她说：“哥哥，我好想看见了个熟人......”

林听眠给她挑了挑靠枕的位置，附在她嘴边问：“什么熟人？”

林浣声音天真带着睡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顿地说：“就是那个之前一直要和我玩的哥哥呀，他好像也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林浣晃了晃脑袋，睡着了。

夏栀还没琢磨明白林浣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的含义，对面的林听眠就猛地抬眼看向夏栀后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哔——”

金属的椅子腿上少了一个防摩擦的橡胶垫，在地上狠狠摩擦，发出了高分贝又刺耳的一声巨大响动。

夏栀从未见过林听眠这种表情，即使是相见的第一天他被人围攻时也是一副翩然自若、游刃有余的样子。但他此时脸上蒙了一层黑色的挥之不去的阴翳，那种成天若有若无的玩世不恭的气息瞬间一凛，懒散的气息迅速收起，浑身肌肉紧绷，浓眉压低，黑眸微眯，眼尾上挑，眸子里是一派鸷狠狼戾，整个人竟是充满了攻击性。

像一只懒懒的豹子，趴在你身边休息，突然有一天在你降低了防范心时站了起来，浑身警惕地要和对方干上一架。不止，他在打架时甚至没有这么较真愤怒，这种感觉更像是夏栀母亲死后他对他爸的态度。

世仇。

黑色的眸子里温和如水的气息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一片无边的阴狠与怒火。

他说：“我真没想到，警告你的居然没有用。”

一字一顿，嗓音沉哑。毫不夸张的，此时的他像是嗜血的穷凶恶极的亡命徒。

“你居然还有胆子站在我面前，江、常、远。”

夏栀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在校门把人差点打进ICU的事情。他腹部一紧，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都没看那个程柯和姜泽恺让他看的视频，此时还保存在他的微信里没有点开过。只是现在看也没有用了，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看视频还有个屁用。

所以他只是像在满春里一样悄悄按开了录音，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他有些好奇这个江常远，都能快被打进ICU了，还能在这里上门挑衅的人得嚣张成什么样子。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身后有人走来的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随后一个拖着尾音的油腻邋遢声音嗤道：“这里是你家吗？你想来就来，我想来就不能来？谁定的规矩？”

面前这人穿着一身看上去很社会青年的衣服，面色蜡黄枯瘦，一身好好的白T恤被他穿得不伦不类。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高矮胖瘦都有的小弟，一脸鄙夷不屑的看着对面和他们对峙的林听眠，还在后面拱火起哄：“哎哟，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呀？你那群兄弟呢？怎么看不见了，是觉得你恶心了吧？哎，这不会是你‘新兄弟’吧？长得挺俊啊，那你有没有告诉他......”

林听眠身形一僵，攥在身侧的手狠狠捏了捏，骨骼发出了“噼啪”的声音。他黑色沉郁的眼睛看向对方，声音很缓很慢：“你想再进一次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