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夏栀不是第一次打得这么疯，但一定是第一次这么毫无顾虑、不考虑后果的打。他从没出现过兴致上来了就出手的这样的情况，甚至还做出来了极其低级的挑衅行为。

等他收了手，捂着大臂蹲在地上喘气时，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脑子抽了才会头脑发热的掺上一脚。

他以前打架，无论是不是兄弟出事，都不会亲自帮忙上手解决。就连自己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嘴软让其他无关的人帮忙，更不会上赶着给别人处理问题。

林听眠是值得骄傲的第一个。

林听眠疾走几步跑到他的跟前扶住肩膀，把他紧紧按住伤口的手掰开，眼神冰冷的吓人。夏栀的右手上全是自己的血，深红的发黑，大臂上是一道不深但看着吓人的伤口，皮肉外翻着，十分吓人。一旁的江常远已经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惊恐地蜷缩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把沾着殷红鲜血的刀。

夏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今天破戒了。”

林听眠手指有些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他犹豫着伸手轻轻碰了碰伤口外缘，就连嗓音都放得很轻：“破什么戒......疼么？”

夏栀笑了笑，微微侧身躲开他的触碰，借着他的力摇晃着站起来，单手拆开小臂的绷带按在新添的伤口上，勉强止了血：“你试试？”

少年消瘦的身躯站的很直，尽量把胸膛挺起，即使身负伤口也依旧骄傲的微扬着削尖的下巴。侧过头看着他时，漂亮的眼睛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林听眠沉默地收回手，站在他后面：“一会儿怎么弄？”

夏栀沉思几秒说：“一会儿你先带着林浣离开，我去录笔录。”他看着林听眠皱着的眉头，解释，“放心，出了这种事，江常远巴不得少一个人，不会把你供出去的。况且，”他轻轻笑道，“我可是未成年。”

林听眠上前一步，试图说些什么，或是解释些什么：“我......”

夏栀回头看着他，目光像两个钉子把他钉在原地，深绿色的眸子藏在了碎发后面，只剩下一个翘挺的鼻尖，不容拒绝地说：“等我回来，去我家解释清楚。现在，带着林浣走，别吓着孩子。”

“......好，今天谢谢了。”

夏栀说：“别，你要是不来家具城，也没这一回事，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

到了警局，夏栀随便坐在金属连排椅子上，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子小小的熟悉的男人，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这么小。

伤口在女警员的帮助下已经处理好了，此时他抱着手臂看面前的男人，不知道该怎么搪塞。

小警员手里端了杯养生枸杞茶，在他面前来来回回踱步，也不嫌烦，势必要让夏栀在他的目光下服软，感受到自己今天所作所为的错误。

夏栀张了张嘴，小警员立刻停下走动的脚步，死死盯着他，看他嘴里能不能说出花来：“说什么？”

夏栀：“......想问您晕不晕来着。”

小警员“咣”的把水杯往桌面上一磕，眼睛瞪得圆圆的，毫无人民英雄的负担，叉腰就骂：“晕不晕？你是不是被一刀捅傻了？问你什么你都不说，给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啊？你自己数数，这都这个星期第几次？频繁出警我们不累的啊？跟你说你是未成年未成年，就不要随便加入这种社会青年的互殴。你倒好，就不听，你上赶着追求正义？你是超人啊？”

“你自己算算，第一次咱俩见面，你搁巷子口吃着烤串看人家打架，还嚣张挑衅；第二次咱俩见面，你当着当事人的面打电话报警声称自己在看好戏，然后拉着人就奔对面去，拦都拦不住；这是第三次见面，你倒好，你直接碗一放饭都不吃了，直接和人一起打起来了。见着我这么高兴？让人往你身上捅了一刀？不会躲吗？”

夏栀还没说什么，一旁记录的女警员听后有感而发：“我的妈，你们俩也太有缘了吧，怎么每次出警都有你啊。”

小警员转头骂她：“记你的，瞎发表什么意见！”

女警员吐了吐舌头，笔下如飞继续干自己的文职工作去了。

夏栀沉默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礼貌的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冲着小警员乐。小警员白了他一眼，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双手扶着膝盖坐的板直，看上去严肃极了：“笑笑笑，你还敢笑？看在你手受伤的份上，今天我不让你写检讨了，但你得给我反省清楚。不好好反省就在警局过夜吧！”

隔壁屋有人回吼回来：“李警官你小点声！我们这开会呢！你一大老爷们别吓着人小孩子！”

李警官看着油盐不进的夏栀，骂道：“吓了个屁哎，他连刀都不害怕，他还能被我吓着？”

夏栀毫无感情的说：“李警官，我好害怕。”

“噗。”旁边的女警官笑了一声，随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着两人一脸的抱歉，赶紧低头继续敲敲打打，“不、不好意思，我那个......嗓子、对嗓子不太舒服。”

“......闭嘴。”

最后的结局就是夏栀和李警官不断发誓，甚至还签了保证书、写了名字画押，保证自己下次一定已人身安全为重，绝不多插一脚，不随便进入别人的战局，不因为看上去好有意思就和别人一起打架，不挑衅对方用刀刺自己，不经常来警局报道。李警官这才勉勉强强地相信了他，让他拿走了几瓶止血喷雾走了。

走之前夏栀状似无疑的说：“警官，我听他们说......这个江常远好像以前挺厉害的。”

李警官“嗯”了一声，说：“他家好像是有个什么挺有权力的老爸，之前也进过几次局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夏栀说：“那他砍我一刀是不是没几天就能出来？”

李警官嗤了一声：“几天？今天晚上就能走了。人家家里权力可大了。怎么？你担心他找人报复你？”

夏栀摇头，说：“那倒不至于，就是在想......”

李警官警惕地看着他：“你把你脑子里的污浊思想给我全都格式化了，再这么想咱俩迟早还得警局见面。”

夏栀笑了笑，劝慰着保证：“不会了，我把今天的都记住了。那我走了啊李警官。”

李警官挥了挥手，说：“我就不送你了，也不欢迎你下次再来做客。不许再来了，听到没有？”

夏栀弯了弯眼睛：“嗯。”

女警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笑着说：“这孩子性格还挺好的，不张扬，但又有社会责任感。”

李警官没搭话，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喃喃：“是吗？但我总觉得我在哪里看见过这个小屁孩......哎呀不说了，走吧走吧。”

夏栀下公交车时已经快四点了，远远便看见林听眠伫立在自己家门口的身影。他没着急，下了车慢慢悠悠地晃到门口，手在他的脸前小幅度的挥了一下，说：“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