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更徒弟有什么区别吗?”
“学生就是向林小子那样的,为师只传授他们理论上的知识,只是那两个小子教的费了些心思,林小子毕竟时日短了些。”
“那他们现在在哪?”
“在坟墓里。”
“啊!??”
“为师带学生的时候不到四十,那时不过是一时无聊罢了,带了两个有些资质的儿郎。第一个我教了他武功和兵法,毕竟是我的学生,学成后也干出了一番事业,成了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那他怎么死了?死在战场上了吗?”
“对一个军人来说,死在战场上倒还算一种荣耀,但他不是,他死在皇帝手里。”
“为什么?皇帝怎么舍得?”
“帝王只有在攻城掠地的时候需要武将,稍微安定的时候则只恨杀之不急,越是战功赫赫越死的快。”
“那样做,别人不会心寒吗?”
“心寒?伴君如伴虎,这个理儿谁人不知?可不伴着那只虎,又哪来的呼风唤雨的权利?又如何一展抱负?学得文武艺,终究得卖与帝王家。”
小长安眨眨眼,她不能理解这些,只继续问道:“那第二个学生呢?”
“第二个孩子沉着善良一些,我想着上次的教训,就教了他医术。”
“行医救人是好事,那怎么还会死呢?”
“他四处行医,富人受些钱财,穷人分文不取,甚至还倒贴。”
“这不是很好嘛?”
“可惜改变不了什么啊!”
“嗯?”
“穷才是最大的病源。他曾经写信给我取笑,说有一户富贵人家火急火燎的抱着嫡子来求医,结果你猜怎么着?我那学生说,那孩子不过是需要饿个两顿饭,他是吃太多,积了食了。可穷人不一样啊!他们的病不只在身上,日夜劳累的身体上固然积累着大小病根,可关键是他们的内心已经麻木了,没有了希望,断了生机,每天都是得过且过,吃不饱穿不暖,还谈什么精神世界呢?”
“这与他的死有关吗?”
“他是自杀的!”
“啊!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压抑,富贵人家一顿饭花的钱,就是穷人一年的伙食费。实在是看了太多太多的死人,太多太多的绝望,他救了许多人,可我,没教过他怎么救自己。”
小长安依旧不能理解,有些难过道:“那也不能死啊!不是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老人看着她,笑道:“安儿,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但不是最宝贵的。”
小长安不解:“还有什么比命还重要吗?”
“那就要你自己以后慢慢去追寻了。”
“师父你又卖关子。”
“这可不是卖关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定义,师父的是师父的,说了你也不明白。而你的,还得等你自己以后去发现。”
小长安装作认真的样子,兀自点着头,只是四处打量的小眼睛早暴露了她的心不在焉。
老人也不恼,见她没有看路,怕她摔了又哭,只得牵起她的小手。
小狼叫唤了几声,小长安的注意力又被它吸引了,轻轻地揉着它。大多数时候小狼还是乖的,除了面对林子沐。
想起林子沐,小长安不由道:“对了,师父,你觉得林子沐这小子怎么样?身为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是不是有些太…太什么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对劲。”
老人奇怪的看她一眼,似乎是在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小长安被他看得不自在,摇晃起他的手来。
老人想了想,这才道:“若是这孩子能遇见年轻时候的我,没准还能是一个有些意思的对手。”
“师父,你评价很高嘛!”
“这孩子不是池中物,够狠心,肯下功夫,能遇见我表示也不差气运,资质也是有的。都这样了,只要不在还弱小的时候被人扼杀,你以后一定能听见他的名号。”
小长安惊讶:“有这么厉害?”
“也没那么夸张,这个时代什么样的人都不缺。”
小长安这才定了心一样,拍着胸口,松了口气似的道:“吓死我了,要是他以后真那么厉害,我见了他不还得磕头喊爷了,那也太丢人了,更何况我小时候还跟他不大对付,他岂不是撕了我的心都有。”
老人笑道:“他虽不是君子,但你这确是小人之心了。我不知道这孩子这些年来经历过什么,但他的心是封闭的,里面只有他娘。柳夫人实在喜欢你,他又怎么会针对你?顶多不理你。再说了,安儿,你有个好爹呀!有了个李维,你的起点不知比别人高了多少,那小子还早着呢!”
听到李维的名字,小长安笑了,又摇摇头道:“不只哦!”
老人看过来,她继续道:“还有一个顶顶厉害的师父。”
老人大笑,不由骂道:“你这小马屁精,行了,也别太得意,起点是比别人高,但不代表终点也高。”
“这又是什么意思?”
老人叹息:“多少世家都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子弟不思进取,只知守土,却早已没了当初祖先打下基业的勇气。实在是背后的家族太大,一举一动都得小心,就是心有余也力不足,倒是白手起家的,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左右一条命,拼了就是无限荣华,虽然吃得苦多些,但最终那些世家子弟也只有匍匐在他脚下的份。”
小长安依旧佯装严肃的点头,一本正经道:“行了师父,徒儿知道了,徒儿会叫爹爹再加把劲,好让我的起点再高些,干脆直接高过别人的终点算了。”
老人被她这话气笑了,佯装生气要来打她。
小长安吓得吐了吐舌头,难得快速的往前跑。
怀里的小狼打了个哈欠,吐吐舌头,似是有些不屑这对幼稚的师徒,稍微扭了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