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第二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席明时站在校园公告牌的人群后面,第一眼就看到高二美术生排名总榜上的第一名:喻白。
她没觉得多意外。
再看看自己,吊儿郎当地也排进了前二十,往下找了好久,才发现焦云雅的名字。
席明时面露嘲色,心想她那样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人,能考好才怪。
这时候身前有两个女生贴在一起窃窃私语:“你看喻白,出了那档子事儿都能考第一,心理素质真够好的。”
另一个女生轻笑一声:“可不是嘛,那人死的多冤。”
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领神会地撇了撇嘴,不想转过身来时突然撞上了席明时冰冷的眼神。
女生吓了一跳,本能地绕开她身边走过去,边走边回头看,还和同伴低声说着些什么。
事情虽然看似过去了,学校把它强压下来,不准任何人在学校内外谈论此事。
但是从发生到现在,风言风语从来没有停息过,有些话还被说得格外难听,连她耳朵里都不知道灌进去多少嘈杂东西,就更不要说是喻白了。
好像在所有人眼里,她一定要承担起全部责任,终日崩溃不安,浑浑噩噩才能够满足他们看戏的需求。
只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看似冷血和无动于衷的人究竟是如何颤抖着度过每一个浓重不安的黑夜的。
别说他们,连自己都不知道。
席明时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这里。
第二天,全校月考总结大会在大礼堂召开,喻白作为优秀美术生代表上台发言。
席明时记得很清楚,她那天穿的秋季校服,雾霾蓝百褶裙,白色毛衣,领口的蝴蝶结是她自己别出心裁配上去的。红丝绒的材料,在清一色的蓝白中跃然而出,明艳而鲜活。
身姿端正笔直,落落大方,下巴微微扬起,面色平静从容。她站在交织的灯光下,所有人都挪不开视线。
扫了一眼手中的演讲稿之后,她将它对折起来放在桌子上。
“毕加索说,艺术的使命,在于洗刷我们灵魂中日积月累的灰尘。而我们的使命,便是永远攀登艺术之峰。”
声音高亢清悦,停顿得当,大礼堂里回响阵阵。
她演讲的时候,台下没有任何杂音,每个人都像被什么魔力支配一样,全身心投入在她这场精彩的脱稿演讲中。
成千上万只眼睛为光,聚在不大的舞台,若银河璀璨,衬托出一轮皎白的月亮。
席明时就在这片银河里,遥遥望着她,默默记着她的每一次唇角牵动,每一次轻轻点头。
她此时的心情像天气一样,时晴时雨,变幻莫测。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这个人好像只是普通的女孩子,会害怕会无助,会需要别人的陪伴。
而有的时候,她又会觉得她的光芒刺眼,像是天边孤冷的寒婵,让她为自己曾经腾升起的摘月念头感到羞愧。
席明时轻轻低下头,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演讲在不知不觉中结束,场内爆发了热烈的掌声,不管他们是不是仍旧在意她的不良传闻,至少此时都是真心为她叹服,因为她的才华和成绩一样货真价实。
由于第二天要放周假,晚自习提前了半个小时,焦云雅早在画室的时候就偷偷跑掉了,所以今天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时进深秋,夜风越来越凉,冬天仿佛在宣告自己即将来临。
席明时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对着面前的空气说:“你讲得真好。”
喻白愣了一下,才发现她说的是今天在礼堂上的演讲。她轻笑一声,干脆地回了句“谢谢”,没有自谦也没有推让。
沉默片刻后,席明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有没有想过以后考哪所学校?”
喻白“嗯”了一声,大方地回答说:“纽约parsons,时装设计专业。”
席明时点点头,心想她这样的人,一定是早就做好了规划和准备。
“你呢?”
听到反问,她安静几秒钟后如实回答:“我还没想好。”
喻白也“嗯”了一声,说:“没关系,你才高一,还有时间考虑,但最好还是早做打算。”
席明时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没有思考过未来,学画画和进这所学校都是一时兴起,因为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点天赋。而且好在家境不错,她爸妈能让她瞎折腾一下,不怎么太管她。
至于更遥远的的未来……
席明时看着脚下的路,一直都觉得它真的很远,一步一步慢慢走也来得及。可是失神之时,它就已经走完了。
喻白止住脚步,看到家里的窗户又是黑的,神色明显黯淡下来。
席明时察觉到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心情低落。今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又是一个她难以入眠的夜。
不知怎么回事,自己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你要是害怕的话,不如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