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中学校后面是条偏僻的长街,零星有几家店,相隔也不近,往来的行人比较少。
她忘了因为什么原因路过这里,正赶上学生放周假,傍晚时分又加上阴天,天色深蓝黯淡。
某个瞬间她瞥见路边一个身影,白衣蓝裙,十三中的传统校服。纵使光线微弱,她还是一眼注意到了那头长发,像温柔旖旎的瀑布,霎时间敲开她回忆的大门。她眼前闪过另一个身影,是那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时隔多年,只是看见了和她相似的人,她竟也还是会这样悸动。
那女孩被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街头混混围在中间,指尖不停地捏着裙角,仿佛没办法脱身。
街边走过的行人仿佛没有看见一样,通通手插口袋各走各的路,脸上写满了漠然。
这种事情在学校附近时有发生,久而久之,除非遇见情节特别严重的,否则很少有人愿意上前给自己招惹是非。
她的车轮本来也是一碾而过,很快便把几个人抛在身后,但是就在某个瞬间,她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单薄身影,忽然踩下了刹车。
小混混也都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很多是从十三中辍学的,在街边整日游荡,向来不做正经事。
席明时走至几人身边时,一个混混的手刚刚伸向女孩刚发育起来的胸口。
大概只在一刹那,她握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扭,痛得他“嗷”的一声喊出口,然后表情扭曲地慢慢蹲在地上。
同伴有人反应快,攥紧拳头直接就要扑上来,席明时利落地拾起一脚,狠劲踹在他的肚子上,踹得他踉跄几步倒在水坑里。
剩下的见状面面相觑半晌,看了看她身后的车,开始默契地后撤,连同伴都没来得及带上。
色厉内荏,欺软怕硬,是这种人的共同特性,在十三中读过书的她领悟透彻。
席明时松开手,最后这两个一边喊着“你给我等着”一边往远处跑,就好像影视剧里势弱方不甘心的虚张声势。
她等几人跑远,转过身来,打算直接回到车上。
但没想到,身后的人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炎暑天气的炽热温度下,那只手手冰凉潮湿。
陆淼淼抬起惨白的脸,声音颤抖地对她说:“别走可以吗他们会回来”
席明时愣了几秒,轻轻扭过头,面带复杂地望向她。
这个女孩,杏眼,鹅蛋脸,鼻梁不高,眉骨也不突出,还有一点儿婴儿肥。
她长得并不像她,但不知为何,回忆却像洪水猛兽一般袭来,使她猛然想起那个秋夜,那冰冷又颤抖的手,无助和单薄的身影。
于是这种时候,她竟然涌现了和那时相似的一种感觉。
“上车吧。”她淡淡开口。
陆淼淼听话地跟着她走,走到车前迟疑片刻,试了两次都没被拉开。席明时不动声色地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副驾驶来。
两人沉默半晌,席明时开口问:“家住哪里?”
陆淼淼呐呐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然后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
席明时启动车子,调转了方向。
“姐姐,谢谢你”陆淼淼从镜子里悄悄看了她一眼,细声细语地说。
眼神还挺好用,席明时心想,这次难得没被认成什么“大哥哥”。
“怎么自己走这种地方。”
席明时目视前方,淡淡地问道。
陆淼淼眼神闪躲了一下,说:“来买文具。”
她在撒谎,席明时瞬间就听出来了,但是没有戳穿。十几分钟后,车开进了她说的那个小区,她又问:“哪栋楼?”
陆淼淼咬了咬嘴唇,声音轻细地说:“就到这里吧,谢谢你。”说完她走下车,弯下腰在车窗里再次对她说了句“谢谢”。
席明时“嗯”了一声,驱车开出大门。她瞥了眼镜子,看见她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自己逐渐离去。
陆淼淼等她走远后,从小区门口走出来,很慢很慢沿着路往回走,走了几百米,在一家药店前停下,出来后手里提着几个药瓶,然后在旁边商店买了一袋鸡蛋,拐进了一片尽是水泥房的城中村。
土路下过雨后变得泥泞不堪,到处是水洼。她踮起脚尖,尽可能走在干净平坦的地方,几分钟后,停在一个生锈的铁门前。
陆淼淼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挂在铁门的栅栏上,伸手在身上摸了一通,好像在找钥匙。
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悦的“诶”,离得不远也不近,大概是在喊自己。
她回过头,看见席明时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插进口袋里,另一只手捏着一串钥匙,正是她在找的那串。
“你掉的东西。”
她说着把钥匙抛到她手里,顺便扫了她身后的屋子一眼。
水泥墙上涂着各种各样颜色的粉笔画,被雨水冲刷之后变得面目全非。房顶是石棉瓦的,红漆的铁窗有些地方用塑料布封起来代替玻璃。
里面的小屋亮着昏黄灯光,同样不大的院子里有只刚满月的小狗听到动静欢快跑过来,从门底的缝隙伸出短乎乎的小胳膊,仿佛在欢迎它的主人。
陆淼淼接过钥匙愣在原地,脸上神情瞬间变成窘迫不堪。
席明时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件物件:“这个也是你掉的吧?”
看清她指尖的东西后,陆淼淼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衣袋,身体明显一震,面上血色突然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