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长顺跟张二一直待到了晚上。当然,这座小村的流言蜚语也是充斥了一整天。最初,只是几个妇女唠叨个不停,后来,男人抽烟锅时也不忘调侃两句,甚至有的孩童还编了歌谣:“王寡妇,张光棍,四十岁来不害臊,一个嫁,一个娶,门前两个现世宝……”这话,听的人心烦,张大朴不与这些小孩子置气,长顺却是不行,每听到一个唱歌谣的小孩便是拉着一顿打,到的后来,凡是不想屁股红两圈的小孩见了长顺都躲的远远的。
当晚,张二回家便是挨了一顿打。张世祥从太阳息影便是站在院里等着,手中的果树粗枝在夕阳下拉的巨长。一道道的伤痕在张二身上留疤,起初只是红,后来有些肿,到最后便是磨破皮烂出血来。张二倒也硬气,只忍着,也不讨饶,待得张二双腿没了知觉,倒在地上时,张世祥这才罢了手。
“丢人现眼的家伙,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那么多人没去,你去干什么?你怕是被那小妖精迷了眼…………”
张二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躺着屁股疼,趴着睡了一夜。三伏天里连裤子也没脱,不是不热,而是疼的连脱裤子的勇气也没。
那晚,张二想了很多很多。究竟什么是爱,好像没什么人能讲的清,长辈们总说年轻人不懂爱,只找个门当户对的人便是过了一生。他们把爱情说的简简单单,却把油盐酱醋看的极重,他们总强迫着自己的下一代跟自己不曾喜欢甚至未曾谋面的人结婚,他们像大权独断的君主,从不给下一代选择的权利,其实他们忘了,他们也是从这个年轻的时候过来,他们的长辈也是不曾给他们机会,他们没有想办法让下一代过得有选择,相反,他们也是选择了父辈们的选择,一味的尊重传统,到的后来,没人记得他们曾爱过的姑娘,甚至连青春里那点喜欢都是忘却。
张二不知道张大朴抵住了多少艰难才跟燕子妈走在一起,世俗的眼光足以让一个正直的军人变得佝偻驼背。但他们貌似挺住了,在四十岁的年纪燃起了自己心中的爱欲,他们的爱情如小火苗,在漆黑的夜里被风吹的随时都会熄灭,但他们的爱又像是一个希望,将张二干涸草原上的枯草慢慢燃起。
没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但事实上疼痛与悲惨的现实却是一直存在。张二第二天起床上,只觉浑身酸痛,屁股后面像有一堆火在追着自己前进。今天是长顺爸的砖厂开张的日子,无论怎么说都得去捧捧场,先不管长顺之前叫了多少次,便是日后想要进去务工,眼下也得忍着痛去。
“兹县委审批,乡里审查,张世玉,孙进华的玉华砖厂今日正式开张!”马耀祖依然用那跛脚的普通话喊着口令,他是活动的的剪彩人,村里的每个活动都要去参加,他说这是体恤民情,关心民生,但其实只是去混个饭,遇到熟的还送个情,遇到不熟的却是只白吃白喝。当然,在张二眼里,他就像那庄稼地里的蝗虫,哪里粮食长势好便往哪里跑,当然,每次都是腰肥肚圆。
仪式举办的轰轰烈烈,到中途时就连乡长也是亲自来了,他们说这是田水村的大事,为北谭乡的经济发展作出了良好的榜样,县上书记都在开会时讲了,多像北谭乡学习,发展工业,工业血脉是主要生产力。
仪式热热闹闹的办了一整天,张二本来身上就痛,在加上火辣辣的太阳暴晒,到的下午时分已是撑不住,张二连那大锅扁豆饭都是没吃,便是早早地回了家。长顺也不知去哪了,偶尔看见燕子,却是招呼都没来及打,就不知道人跑哪去了。
这座寂静的乡村被玉华砖厂的建立再次打乱,只不过张大朴跟燕子妈的婚事是黑色,而砖厂的建立却是红色,红的像那开张时的鞭炮,响彻着蓝天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