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柳迎春“风搅雪”的念白韵味十足，水袖卷袖举手投足都透出名家风范，掩不住的风采。她有意在托着小楚作戏。

直到小楚绷起滑稽的小丑脸，拿腔做调的唱起须生戏里那段耳熟能详的“家住绛州县龙门，薛仁贵好命苦无亲无邻哪！幼年间父早亡母又丧命，丢下了仁贵无处生存……”

咬字清，韵味厚，倒是像不像三分样，票戏的水平，已大大出乎章筱萱的意料，不由眼神在小楚上下翻了两圈。

小楚却似戏上了身，抖擞精神把个《进窑》一折要唱得活灵活现，却处处露出在调戏“柳迎春”。

台下的白煜打量二人犯了寻思，这自称楚筱闹的小子这点唱功在梨园界票戏下海都不为过，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可这人在六合班的戏船上确实突兀蹊跷，却又寻不出丝毫把柄。手下回去汇报说小草这小妖精混上了秦老板的龙床，不得不投鼠忌器。去秦府查实消息的人一时半会儿还难以回信儿。眼下这神秘小子在他眼前同章筱萱打情骂俏，似颇为熟络……

白煜透出的失望，最后一线把柄也没握住。

白煜打个手势让他们止住，不失时机冷嘲热讽： “嗓子凑合，有这根底，怎么不去拜个正经师父，偏入了这下九流的小九流的杂戏圈。”

小楚附和：“这能拜个名师不易，我可花了十条大黄鱼，还不算酒席宴请。难怪师父六合班的票场场售罄，有些阿猫阿狗唱戏的票，白送都没人要呢。”

装疯卖傻的一句话似抽响白煜耳光，师兄弟们听得解气窃笑。

白煜自讨个没趣，眺望江面茫茫大雾，打个响指撤离去追捕走私商船。

才要走，听到一阵婴儿呱呱呱的哭声。

筱萱急中生智忙将个孩子抱过来给白煜看：“盐城的韩老板炒券倾家荡产了，欠的股份还不上，拿个外室生的儿子给咱师父当儿徒。契纸早给了，我顺道接他回来。哥，你看他像我小时候不？”

大白看看他，又看看孩子，冷哼一声：“老韩吗？那货，也该着他有今日，养一堆小老婆，最后卖儿卖女。不过，倒也不蚀本。”

章筱萱心头暗舒一口气，瞟一眼高高戏台边坐着的小楚，小楚得意的一笑。总算蒙混过关。

“哥，你们可别和师父闹了，都回来吧。”，章筱萱眼泪汪汪的。

大白背个手蔑视地打量他叹气：“傻东西，看着机灵，满脑子被他拿河泥糊住了。他怎么对咱们的，你都忘记啦？我回去，我回去才是脑子被驴踢了。”食指戳了章筱萱额头恨铁不成钢一声叹：“你还真信他拿你当亲儿子哪！还记得当年你被他逼得上吊寻死吗？”

眼见了巡逻船鸣笛远去，那雾气也开始渐渐消散。

章筱萱却目光呆滞望着江面。

师兄弟几个经小楚一再机智解围退敌，简直将他奉若神灵般仰视夸赞。

偏偏章筱萱疾言厉色的一把拉他去一旁，平静地问：“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上我的船？分明你作孽，怎么这些人盯死了六合班？”

“你问我，我问谁去？”小楚一把打落他的手也怒火上头，“撞沉了我的船，我自当寻个逃命，谁想上了贼船。刚那大胡子洋人跟我说什么你知道吗？他儿子同我国外同所大学校友，劝我搭他的巡逻艇尽快离开你们船，贩运黑土全船死罪，还有你们六……”他愤愤走开，咬牙切齿丢一句，“过河拆桥！”

“你贩黑土，还要连累无辜。我连黑土什么样都没见过……”章筱萱气恼辩驳，楚耀南忽然一把拉住他衣领惊慌地问：“不对！你那师兄，平白的来听戏，不对……拖延时间？”

章筱萱眸光中透出惊惧，粗略一想也觉得大白来去蹊跷，挣脱开小楚对身后吩咐：“快，都快四处查看，可是有什么异常？”

“仔细翻，看看有没多出什么东西，包裹，尤其是包裹。”小楚惊呼着跑开。

不多时，水伯同小楚就在船下发现玄机，铁链子拴系一个包裹沉在江里，但无法开锁。

“流氓！无耻！”章筱萱愤愤地骂，虽不知包裹里何物，但也能猜出□□分真相。若人赃俱获坐实六合班贩黑土的滔天大罪，铲除六合班则不在话下。

众人面面相觑，小楚惊骇中喝道：“打不开锁就拿斧子凿开沉掉，否则抓到都得死！”

又转向章筱萱无奈讥讽：“不是流氓无耻，是你六合班真堪比武林邪教惹江湖正派群起追杀呀。”

猛然听到警笛上拉响在江面，抬头看，恰见三艘巡逻艇飘着外国国旗向他们的船飞速驶来，喇叭里嚷着外文，终于一句拗口的话听懂了：“站住！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