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淡雅的气味,酸辣干咸的口感,可能人生就是这样,它总是喜欢表里不一。
无魂低头盯着黑瓷粗碗内的汤水,汤匙不停的在汤水中翻搅,绕过飘浮的菜叶和肉片,搅起下面的汤水,送入口中。
“唉”,无魂心内没来由的叹息一声,现在的局势真的越发混沌,就像眼前的这碗汤,表面的青叶熟肉看的明明白白,青叶下的汤却混浊不堪,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怎样才能将手像汤匙一样,伸到下边,将那些所谓的青叶熟肉给拨开,把汤露出明面。
关光盯着面前的汤,脸上满是愁苦,舌间的辣味尚存,辛辣之气冲击着舌头敏感的神经。
他心里可没有无魂想的那么多,他现在正在想着的是如何才能将眼前的汤给干掉。
该死的辣味,在腹间游走,使他的爆气上升,正触在爆发的分解点上,而冷火雪雨和堵婆婆两人面无表情的坐着浅尝细饮。
冷火雪雨大大咧咧的性子隐去,倒显的有几分淑雅,堵婆婆苍瘦僵硬的脸皮本来就看不出任何表情,只知道喝汤。
其实一生就是一碗汤,只是看你如何去饮。
啪嗒,堵婆婆将筷子撂下,起来转身朝饭厅一侧的小暗屋走去,轻飘飘的传来一声苍老的低语,“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轻飘飘的话如她请瘦的背影,宽大的灰黑袍子使她整个削瘦的身形隐匿,总感觉宽大的袍子里似隐藏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无魂抬眼瞅着灰黑的袍子溶于阴暗,垂下轻薄的眼帘,将目光又放在汤上。
连无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左颊微微的抽动了两下。
今日的这顿饭有些味道啊,非同以往。
这个老太往常吃饭都会与无魂冷火雪雨两人说些闲话的,可今日在席间一言不发,只顾着低头喝汤,这一举动可不能用反常二字可以解释的了。
他隐约记得,闲聊之时,这个堵婆婆可是说过,她对菜汤的味道非常讨厌,只是长久的喝食,也就把讨厌变成了习惯。
但她会喝的很少,连粗碗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可今天冷火雪雨对面桌上的汤碗的汤水,已经漫过了碗的三分之一。
刚才她在桌边坐着喝汤的时间,应该不会太短。
自己和关光下楼的时候,冷火雪雨已经和她坐在桌边了。
碗边的热气徐徐飘动,一股股的,并没有袅袅的腾向粗碗的上空汇聚成一片雾气,说明汤在冷却,这点也印证了自己认为堵婆婆在桌边待了很久的想法。
一个人在自己讨厌的环境下,或者吃下自己讨厌的食物,表现的若无其事,而且待的时间还很长,这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对方在想事儿。
而这件事一定非常的重要或非常的深刻,以至于忘掉了自己的习惯,使整个人处于一种机械的状态之下。
“她一个老太婆在想什么事情,以至于她如此,难道是她半夜出去的秘密!”
这一念头刚出现在无魂的脑海,就被他给否掉了。
几天的接触,不论对方对自己有没有过伪装,有一点使无魂非常的确信堵婆婆是个谨慎小心的人。
无论多么好的伪装和演技,都会在阳光下透露。
因为你最初的想法就是黑暗的,不管你如何想靠近光明,始终都盖不住一身的腐臭,只有起初的想法是光明的,你才有不被阳光穿透的可能。
从堵婆婆做饭流露的认真,和是应该先放葱,还是先放蒜的诸多细节中,都可得到认证。
试问一个谨慎的人想到了什么,才能引起她的失态。
无魂并不是没想过暴露的可能,对于性格谨慎的人,这种事情多半是要在晚上动手的,而且不会提前让你察觉,暗中干掉你才是最好的掩饰。
事事无常,反常的可能倒不是妖。
而那些正常的,偏偏在精致的面皮下,藏着无数个舌头。
无魂喝着汤,显得无聊的用手指敲着桌面,厚实的桌子发出啪啪的响声,只是很有节奏,三短三长。
三个人表面没有异样,但都心知肚明,小心暗夜的猫。
三个人继续消灭碗内没有喝干的汤水,饭厅寂静的只能听到吸溜吸溜的喝汤声。
突然,关光突地将粗瓷碗猛的在桌上一顿,发出咔咔的响动。
关光道:“我吃饱了,走吧,咱们不是还有正事儿要办吗。”
无魂瞧了关光一眼,放下汤碗,用衣袖抹了把嘴角的油渍。
“正好我也吃完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屋门,临跨过门槛,无魂转头关切的一句“你慢慢吃,另外别忘了把碗涮了。”
招呼完这事儿,随着关光扬长远去。
厅堂的噗噗声伴随着无魂远离的脚步响起,好似在祝福你们好好走,千万别摔着。
屋内饭厅,冷火雪雨掏出手绢,展展朱唇边的汁水,满眼都是烈焰在沸腾。
“两个混蛋,上句还像句人话,下句,哼,冥王爷还没逼供呢,就鬼话连篇,气煞本小姐了,这叫什么事儿,甩完桌子扭头就跑。”
面对冷火雪雨的愤愤,上苍好似都有些不平,气愤的连打三个喷嚏。
走在土路上的无魂,突然觉得头顶潮乎乎的,原来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细雨。
寂闷的雷声让无魂一颤,接连三个喷嚏,悠长的气息仿佛将鼻前的雨丝喷出老远。
无魂心里暗道:“么么的,这是谁?又咒我,火气这么足!”
关光在旁边叹道:“下雨了,好久没闻到雨前的土腥味了。”
无魂手伸向雨丝,任由冰凉湿潮的雨滴滑进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