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他安排了一个话少的工作人员按时给叶冷雨送饭和送药,除了每日上药都由她自己来完成,过程有些受罪,但叶冷雨还是过得很好,性子孤寂惯的叶冷雨倒也不觉地无聊。
言华的媳妇因为内疚总是常来,她活泼健谈,总是和她有说不完的话。
“嫂子,今天天气刚刚好,昨天刚下过雨,空气清新,我带你出去透透风吧?”
夏日越来越来燥热,难地一天凉爽的天气,这都快半个月了,天天闷在屋里,得多无聊,要不是有她,关在屋子里的应该就是她的宝贝女儿了。
拉拉裤管遮住自己的脚踝的叶冷雨,不善拒绝她,刚犹豫,这人便扶着她走出房外。
却说这一天,言寒却是过得很凄惨,每日都被安排了手术,且都是些难度大一些的,今天做开胸手术,昨天夜里又做脑颅手术,还得整日处理医患关系,有点超负荷的他,趴在桌上微微眯了一会。
樱花,大片大片的樱花,洁白如雪,随风飘荡的花瓣不停地打着璇聚集在言寒的面前,它们缓缓散开,迷人的香气带着醉人的美丽。
忽地,微风乍起,漫天飞舞的樱花变成一个裸着身子的女人,那女人肌肤胜雪,双目清水般凝视着他,清雅高华的气质带着勾魂摄魄之态,尤其是…不同于他见了惯的恶心场景,粉红一片,如同散落的樱花般娇嫩…
言寒猛地从梦中惊醒,差点从他趴的桌子上跌落下来。
又是这个梦,这几日总是做这个梦。
太累了,才会做这种梦,还是脑神经错乱了?
他这一生第一次做这种梦,第一次一个女人不是血淋漓地出现他的梦中。
浑身汗隐隐的,心空一片。
他抓起桌子上咖啡咕噜咕噜灌了一大杯,不忍让这种事情打扰自己的心思,他随手打开了百叶窗,外面的樱花开得正盛,微风一吹,粉红色的花瓣如羽毛般飘落,外面早起的病人在花园悠闲的散步,言寒的目光飘远,瞳孔微微一缩。
远处的一颗樱花树下叶冷雨竟然坐在长椅上,她的病号服穿得很紧,从脚踝到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一张苍白的脸孔如同一张白纸,她呆呆坐在那里望着远方发愣,和那些有家人陪伴的病人不一样,别人都有说有笑。有人安慰。
她却不同,一个人孤零零地如同一颗没人管的小草,生死由命。
一阵猛风吹来,窗棂哗啦一阵响,言寒端着杯子的手跟着抖了一下,胸口立马被烫了一下,隐隐发疼。
外面的空气真得很清爽,清早的太阳还没有那么热烈,花园里的花草挂着晶莹的露珠,叶冷雨做在长椅上,背后的伤口使她不能随意的倚靠。
她头一次出病房,这还是被言华的妻子硬扯出来,言华的妻子是一个娇俏玲珑的女人,她穿不规则边碧绿色吊带裙,内搭纯白手绘眼睛袖口衬衫,一头俏皮短发随性但不随意,复古柔光下难掩少女灵动,朦胧梦幻中初显轻熟气质。
美则美已,就是人太爱操心了。
“大嫂,你应该和大哥商量商量,让他来照顾照顾你啊!他就在这个医院,又方便!”
从她老公那里听说过,这个大哥性情古怪,他们夫妻感情不好,这几日,她也从言老爷对言寒的态度看出来一些猫腻,可把半死不活的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顾也太不人道了。
叶冷雨盯着脚下几只蚂蚁,轻轻摇头轻描淡写道:“不用···不要麻烦别人!”仿佛这个男人和他没有什么一丝的关系一般。她那种无欲无求的模样,一切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又那么让人可怜。
那怎么是别人了,那是你的老公啊。
“大哥,就没有做出一件对你好的事情吗?感情总要培养的啊!”
她温柔地把叶冷雨额前的长发撩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总是这样,对她一个女人来说,情形是极为吃亏的。对于一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地进去婚姻的殿堂,对婚姻相处方式她也理解了,其实你做得和过好日子的前提,不仅是男人把你放在心上,还有自己的努力。
叶冷雨盯着脚下辛劳来来往往的蝼蚁,手中的面包又撕下了几片扔在地上。
对她好的事情?
两人都没有任何交集,本来他们结婚就是一场形式,做给别人看的一场闹戏,从开始就注定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再说,她也要不起别人的关爱,要说对她好,上次她晕倒的事情算吗?怎么说他都伸出手来救了她,想起上次的事情,她心里泛起了疙瘩,她不认为那么男人会那么好心,只是碰巧顺手而已。可是她总归欠了他一次人情。
言华的妻子第一次见到面对自己丈夫对自己不好的女人,还能如此的沉得住气,镇静神闲,不由地佩服,想着这几日她和言华又开始拌嘴,心情顿时失落道:“婚姻难道真是女人的坟墓?男人一旦得到你,马上就露出原型,视你如草芥。”
叶冷雨对面前的女子不想接近也不想疏远,见她刚结婚就开始后悔,无奈地道:“你们过得不好吗?孩子都很大了,言华看起来是很在乎你的人。”
俏丽的言夫人气鼓鼓地立刻摇头道:“嫂子,男人是根本就不懂女人的,打着爱情的幌子,让你有了他的孩子,结婚前对你百依百顺,结婚后呢本性暴露了,言华简直讨厌可恶!”
叶冷雨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而弄别扭,她不懂爱情,也不懂婚姻,曾经她读到张爱玲曾写过这样一些话。世间哪有什么的爱情,纯粹的是生殖冲动,爱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么苦于终成眷属的厌倦,要么苦于未能终成眷属的悲哀,婚姻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了!这句话简直是现实婚姻中血淋淋的写照。
言二夫人不想再说自己的事情,笑嘻嘻地问发楞的叶冷雨:“嫂子,你怨大哥吗?你和大哥彼此不相爱吗?毕竟我听爷爷总是抱怨大哥对你不好!可是你们好像一次都没有吵过,真的让人羡慕!”
多多少少从言华嘴里听到一些言寒的事情,一个离了两次婚的男人,一个对任何人都是冷冷冰冰的男人,还听说不喜欢女人,把你娶回家里就这样干放着,这日子是怎么熬的!最奇特的是面前的这个女人为何要选择过这样的日子,看她没有缺胳膊少腿,模样更不用说了,她的吃穿用度又不像是为了言家的钱。
叶冷雨听此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一笑不知如何答她,他们两个人都在搞形式,谈什么恨不恨,怨不怨,都无交集,哪里有什么情绪,或许就是因为彼此的不在乎,他们的婚姻才显得那么风平浪静。
两人虽然年龄相仿,言二夫人已经感觉出面前的叶冷雨和她不同,她好像看透了红尘的得道高人一般,她看不出她的怨气和悲喜,和她不同,她把婚姻当成生命那么重要,而这个女人却视它如蝼蚁,还是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冷漠?还是说她的内心强大。她真的就那么不在乎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丈夫吗?
扬贝贝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人,虽然憔悴不堪,但这个女人的底子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轻笑,弯弯地如同月牙一般,咋一见她的人,都会感觉到面前的女人长得有几分似韩国明星孙艺珍,虽然没有孙艺珍长得精致,可是那种美丽而优雅的气质却一致。
所以她选择了这样的一个婚姻,真是可惜了。
言寒冷雨,寒冬腊月,他们的名字如同他们的性情命运一般应景!言寒无论从样貌和性情上都和言华有很大的区别,言寒的英俊带着一股寒气,直挺的鼻子下的嘴巴似乎从来没有上扬过,或许他在战地上呆得时间有点久,所以他深邃的眼睛黑得如可怕,有一股莫名的煞气。其实如果他不是有问题,即便这么可怕,也会有很多女人喜爱的,霸道总裁范,这款男人也是很受欢迎的。
可惜的是他和叶冷雨之间没有这个可能了,如此悲哀的婚姻到底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言寒收拾好了自己,看着手腕中的手表。才一开门,他便看到李小伟在走廊里奔跑,对着他大喊道:“言医生,快,快,前厅,出事了。”
他一把拉住了他,可刚触碰他的衣角又把手缩了回去,只能喊道:“你的一位病人的家属来闹事了,情绪太激动了,没人劝地动,死活要见你,院长在那里呢!”
这位家属,是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长得一股不喜人的模样,满脸横肉,一口的黄牙,蛮不讲理,院长来了,都讲不通,就是扯着嗓子叫嚣要见言寒医生。
院长弯着腰,吐了一口气“家属,你可以把情况告诉我,有什么做不到的,我绝对会给您办到。”
那人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珠子,怒气冲冲地吼道:“谁不知道,你们医生都是串通一气的,我的母亲啊,本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你们医院就被医死了呢?”
“你的母亲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被传到五脏六腑,根本不可能医活!”赶来的言寒认得这个男子,当初给他母亲看病的时候,就是他非得闹着做,已经给他说了,这种情况只能做保守治疗,就是不听,结果手术三个月,他母亲便去世了。
他见言寒终于来着,对着从人群中挤出来的言寒大骂:“就是你,你谋财害命,你算什么医生,我母亲自己一个人把我养大,你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从我们娘两进医院,你就开始对我们不冷不热的,说什么我娘还有三个月,她一辈子身体硬朗,怎么可能还是三个月,可就算三个月,怎么你做了手术,不应该活得久一点吗?你这个庸医,医死我娘了,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他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大把,他这种模样让人想起了池塘里的癞蛤蟆,有点丑和恶心。
“家属,这人死不能复生,您母亲死,我们也很难过,这样我们把医疗费用全数退给你!”院长瞧着蹲在地上死缠的家属,只能让步。
谁知那人忽地站起来,连他都骂:“钱,你以为钱就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吗?你看看你们的大楼建的,哪一个不是病人的血汗钱,以为一两个臭钱就能打发我们这种哑巴吃黄连的病人,我告诉你,没门!”
言寒走近了一步,把气得直喘的院长拉着身后,他面部冷淡望着面前发狂的病人家属,不急不躁问:“那你,想怎么解决?”
那人灰黄的眼睛看清面前的言寒根本就没有害怕的表情,还有点理直气壮地毫无内疚的模样,彻底惹怒他,听了他的话,直点头一阵无语,忽然心理崩溃大吼道:“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娘死了,是你?是你害死她的。我…我要你偿命啊!”
话音刚落,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长刀来,发狂地往言寒方向跑去,一旁的保安立刻阻止,那人力气很大,三五下便把保安制服,龇牙咧嘴地往言寒这里扑,场面立刻混乱起来。